“礼仪之邦”其实是别的意思

孟子见梁惠王。王曰:“叟不远千里而来,亦将有以利吾国乎?”

孟子对曰:“王何必曰利?亦有仁义而已矣。王曰:‘何以利吾国?’大夫曰:‘何以利吾家?’士庶人曰:‘何以利吾身?’上下交征利而国危矣。万乘之国弑其君者,必千乘之家;千乘之国弑其君者,必百乘之家。万取千焉,千取百焉,不为不多矣。苟为后义而先利,不夺不餍。未有仁而遗其亲者也,未有义而后其君者也。王亦曰仁义而已矣,何必曰利?”

《孟子》一书,从这一节开宗明义,先把“利”字一棒打杀,再捧出“仁义”二字,真有当头棒喝的味道。

“孟子见梁惠王”,单单“梁惠王”这三个字就已经有些噱头了,要知道,搞明白“梁惠王”这三个字后面的故事,就能明白一些圣人们痛心疾首的所谓“礼崩乐坏”大概是怎么回事了。

梁惠王是魏国的诸侯王,因为魏国的国都叫做大梁,所以这里以“梁”指“魏”,这就好比我们现在会说“华盛顿的意见是……”用法是一样的。

在此之前的春秋时期,是没有魏国这个诸侯国的。当年统治魏国这片地盘的是强大的中原诸侯晋国,它主要的领地就是现在的山西,所以,现在的山西省还被我们简称为晋。在春秋末年,晋国发生了一件世界级的大事:成功应付过一次次外敌威胁的晋国居然被自己人从内部给搞垮了,韩、赵、魏三家权贵瓜分了自己的祖国晋国。从此,这个曾经威名赫赫的中原强国便不复存在,而在兼并战争中诸侯国越来越少的周朝土地上却多出了韩、赵、魏三个新的诸侯国。这段历史,称做“三家分晋”,后来的司马光就是以这件大事作为《资治通鉴》的开头的,更加重要的是,还以这件事情来作为历史断代上的标志——“三家分晋”以前算做春秋时期,以后算做战国时期。

晋国本是超级大国,就算被瓜分成三份了,这三份各自也都不弱,其中最强的当属魏国。而后,就如同人一旦发财通常都会牛一鼻子,暴发户魏国很快有人开始要称王称霸了。

说到这里,先得澄清一个概念:春秋战国时期的“称王称霸”和我们现代汉语里的“称王称霸”意思不大一样。现在我们用这个词通常都是虚指,可在两千多年前的那个时候,这个“王”和“霸”却都是实指。“王”指的是中央政府的头子,普天之下属他最大,每一任的周天子就是这个“王”,比如知名度比较高的周武王、周平王等等,天下诸侯都得听周天子的号令;而“霸”这个概念本来就有点名不正言不顺的,打个比方来说,周天子和各个诸侯国的关系是摆在明面上的,是“白道”,而“霸”和各个诸侯国的关系却很像是“黑道”。所谓霸主,有点相当于若干个诸侯联盟推举出来的大哥大,或者说是武林盟主,我们熟悉的“春秋五霸”便都是这一号家伙。如果我们生活在那个时代,要想混得好点,就得黑白两道都能吃得开才行。但是,如果做不到这点,非得得罪一头的话,忠告就是:宁得罪白道,千万别开罪黑道。

话说回来,如果“王”只能是指周天子的话,那么各个诸侯国的头子们都怎么称呼呢?答案有五个:公、侯、伯、子、男。这就是从高到低的五种爵位。比如,“春秋五霸”中的第一位霸主齐桓公,霸主只是他在江湖上的身份,他官方的身份就是“公”,是五等诸侯中最高的等级,而南方的楚国爵位就比较低,是子爵,所以我们如果看到当时的史书里有说到“楚子”这个词的时候,千万别认为那是在说“楚国的小子”。

好,这样的话,问题就来了。《孟子》一开篇就说孟子去见梁惠王,可是,这位梁惠王不过只是魏国的国君而已呀,充其量也就只能被叫做“梁惠公”或者“梁惠伯”什么的,怎么却叫做“梁惠王”呢?这个“王”字是从何论起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