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谋不臧 山穷水尽(第2/43页)

答:是次要原因,决不是主要原因。因为政治是慢性的,军事是急性的。政治的好坏,与统治权的盛衰,要经过一个很长的时间才能见效,历史上各朝代之兴亡莫不如此。书生论政,多好谈孔孟的仁义,说什么「孔子为鲁司冠三月而鲁大治,道不拾遗,夜不闭户」。根本上就不可能,试问当时交通不便,通讯靠人力兽力,孔子就算有绝妙好计,三个月能将政令传达到鲁国每一个地方已经不易,怎么三个月内就能大治到「道不拾遗,夜不闭户」?孟子的公孙丑章,说齐王如何可以王天下的话,都是不切实际的。由春秋战国到今日,从来没有一个开国之君是用孔孟这套迂腐的办法得天下的,都是用兵家法家的方法手段而成功的。等到天下得到了,为了要安定社会才把他两位老夫子搬出来。故孔孟之说,教人立身处世可,无内忧外患时用以治国可,要把那一套拿来开国平天下决不可。不过,孟子批评周公的几句话,我们今日倒是用得着的:「君子之过也,如日月之蚀,人皆见之,及其更也,人皆仰之」。希望我们的「君子」能虚心检讨,勇于改过,不要把失败的责任,推到人家身上去;尤其不要推到大陆人民身上去;更不应该推到士兵身上。「前方有罪罪在朕躬,朕躬有罪无以前方」,这是书经上的明训,想大家应该明白。

张:大陆之失,既然经济、政治、美援关係都小,请问将军究竟什么是主要原因?

答:最主要原因是军事失败。因为军事是急性的,胜败见效明快,而影响我们军事失败如此快速的原因,我决非出于个人恩怨,今日陈诚先生已作古,天大的个人恩怨都应该一笔勾销,但要追究数百万国军在大陆败亡的根本责任,陈诚是万难卸责辞其咎的。大的道理在此不必谈,我可以略举几桩事实为例:

(一)轻敌。对共军的战力估计错误,所以才会说出「三月扫蕩,六月肃清」的大言;所以才会急不及待的裁军、缩编,设立军官总队。把抗战中在敌后打游击的部队,一概叫游杂部队、全不要;又将东北数十万武器装备训练都是第一流的伪军不要,使林彪垂手可得。在力量上一消一长,便造成以后的形势转移,优劣换位。

(二)小聪明,大愚蠢。裁军与缩编之不公平,有目共睹。抗战八年,出生入死的所谓「杂牌军」,大都裁并到「土木工程系」的部队,将几万人扩充到几十万人,升官扩充不是靠战功,而是靠派系背景、人事关係。这样一来,造成两种心理,做惯了太平官,不是靠战功升官的人,不需要在战场上与人竞争,坐着可以升官,打起仗来有生命危险,他们不需要打仗。另一种倖而没有裁併,或经过裁併再于戡乱战争中起用的部队长,前者兔死狐悲,后者受过教训,他们都不愿意再打仗。因为打胜仗对他们没有好处,打败了便完了。这样一来,一半人不需要打,一半人不愿意打,合起来(除了少数人之外)便成了大家都无心去打。兵随将转,将领们的将气衰颓,士兵们的士气自然不振。这一种事实表现于战场的是战斗力脆弱,应该攻的攻不下,应该守的守不住,战斗与战术脱节,指挥官的计算作不了準,如是一败再败。表现在后方的,南京军官总队的被裁军官,备祭文到中山陵哭陵的那一幕震动全国的大悲剧上演之后(全国报纸均以头条新闻报导此事),悲愤不平之气到了最高峰,已经不振之士气,从此更加不振。于是,「有敌有我,无敌无我」的口号发出来了;要求政府「杀陈诚以谢国人」的舆论也发出来了。这是众人皆知的事实,绝无半点个人恩怨。这个时期我们完全变成田单初伐狄时,鲁仲连所谓黄金横带的情形;共军则变成春秋时代的赵国一样,于未被秦昭王乘白起长平之胜灭亡,变成打蛇未死二次再来,其兇狠可知,未知大人物看过以上两则历史故事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