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第2/11页)

“表妹,是我不好,不该贸然闯进佛堂,搅了你的清净。”致庸看着她怜悯与轻蔑的眼神,听着她淡然但对他而言割心伤肺的话语,忍不住站起就朝外走,一边痛声问道:“表妹修行后似有了大智慧,那可否指点致庸一二,那个救了致庸却又不留名姓的人到底是谁?”雪瑛依旧不为所动,微微摇头,只静静地站着。致庸见状也只能作罢了,但出门的一瞬间,他突然又回头,道:“妹妹,你真的就打算这样守着青灯古佛过一辈子?”雪瑛闻言浑身一震,终于克制不住道:“表哥不能娶我,置我于这万劫不复之地,我不学佛,又能怎样?”致庸僵在那里说不出话来。雪瑛回身看他,反而又平静下来:“佛祖有言,地狱天宫,皆为净土;得念失念,无非解脱;成法破法,皆名涅槃;智慧愚痴,通为般若。怎么活着才是智慧,才是好的,并不是你我可以知道的。表哥,你就请回吧,雪瑛要念经了!”说着她重新在蒲团上坐好,敲一下木鱼,闭目合十,嘴唇蠕动,又念起经来。

致庸彻底绝望,转身离去。翠儿犹豫了一下,看看雪瑛,终于还是出来送了送致庸。没走几步,就见长栓在前面眼巴巴地候着。翠儿当下停住脚步,百感交集,只盼能立时扑到他怀里大哭一场。长栓见她停了脚步,上前几步,热切地问道:“翠儿,你……你好吗?”翠儿努力忍住眼泪,半晌道:“长栓……请回吧……”

雪瑛远远地望着院中致庸和长栓离去,又见翠儿慢慢走回来,一边抹着眼泪,时不时恋恋不舍地向后看去,轻轻地咳嗽了一声。翠儿回头见,雪瑛正冷冷地望着她,不禁吓了一大跳,赶紧低下头,拭干眼角的泪痕,才慢慢抬起头来。只听雪瑛冷言道:“你和长栓也见面了?”翠儿迟疑着点头,看她的神色,又否认道:“没……没有。”雪瑛哼了一声:“就是你不再想着长栓,只怕长栓还在想着你呢!”“太太……”翠儿哀恳地叫了一声,泪花立刻闪出,一时间她悲痛难已,转身便欲离去。雪瑛见状喝道:“翠儿,你站住!”翠儿停住脚步,也不回身,又抹起眼泪。

雪瑛看看她,稍稍放缓了语气:“要是没发生那些事,我还可以让你走,可现在出了那么多事,你觉得,你还能离开这里吗?”翠儿猛一回头,哭道:“太太,我知道,我从来也没想过离开太太,今天是长栓和乔东家自己来的……”雪瑛看着她委屈的样子,松了口气,道:“好了好了,我也没说你什么,我只是想提醒你。下去歇着吧。”

“谢太太。”翠儿低声说着,慢慢离去。刚拐过回廊,她终于忍不住,捂住脸哭着跑起来。

佛堂里,雪瑛听到了哭声,突觉一阵气血翻涌,她再也忍不住,大叫一声,冲出佛堂,呕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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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响起呼呼的风声,凌厉而悲凉。致庸对着案上一个写有“恩人之位”的牌位长久地出神。半晌他自语道:“恩人在上,乔致庸眼下还不知道恩人是谁?可你既救了致庸的性命,就是致庸的再生父母,对乔家恩重如山。乔致庸只要活一天,就一定要找到你,当面向你道一声谢,我还要还你的三百万两银子!可我落到今天这步境地,想做一时也做不到,我该如何是好?”

茂才和曹掌柜一前一后走进来,看着他这副颓丧的模样,半天也没说出话来。曹掌柜犹豫了许久,方开口道:“东家,你这会儿有心情见我们吗?”致庸勉强转过身来,淡淡道:“二位请坐,我还是没有得到这位恩人的一点消息。”茂才忍不住,带气道:“东家,你不觉得这件事可以先把它放一放吗?眼下乔家有多少大事需要东家做出决断,为什么你要一心纠缠在这件事情上呢?”

致庸神情陡然一变,颤声道:“茂才兄,我不纠缠在这件事情上,又能做什么呢?我已经被朝廷圈禁在祁县原籍,不准离境,我什么事也做不了了!”茂才道:“就是不能出境,也没有天天守着这个恩人牌位痛不欲生的道理。东家有难,有人愿意拿出三百万两银子救出东家,又不愿意让东家知道自己是谁,东家何必一定要知道他是谁呢?天下万事,皆由因缘二字而起,恩人仇人,皆是与东家有缘之人。像东家这般聪明的人,难道会想不通这个道理?或者说你遭了这场大难,从此自暴自弃,不愿意再想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