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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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在梦中有太多次的相遇,所以当雪瑛在江家客堂内真的站在他面前时,致庸反而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梦中。这次相遇是在江父极力反对、江母则坚持要他们相见的情境下发生的。而在他们相持之际,雪瑛突然出现了。大病初愈的雪瑛清瘦了许多,那双清媚流转如波的眼睛更流露着太多的哀怨与伤情。致庸怔怔地看着她,半天才喃喃道:“雪瑛妹妹,真的是你吗?真的是你吗?”雪瑛不再犹豫,飞一样扑进致庸怀中,大哭起来。致庸神迷意乱,当下紧紧地将她抱在怀里。

“致庸,我不怪你,一点也不怪你,我知道你当时是迫不得已啊,其实你心中忘不了雪瑛,就像雪瑛忘不了你一样!”雪瑛一边哭一边说,简直肝肠寸断,致庸重重地点头,把她搂得更紧,眼泪“哗哗”而下。

突然雪瑛挣脱开他的怀抱,扬起脸来痴痴地看着他,颤声道:“致庸,致庸,现在乔家大难已过,你,你该带我走了吧?”致庸捧起她清丽的脸庞流泪道:“你为何这样傻,要嫁给一个濒死的病人啊?”雪瑛哽咽道:“这些日子我死了一回,又活了过来,到底明白了一件事!人活在世上,没有银子,万万不能!我不能像你太太那样用银子救你,所以不得不失去你;可如果失去你,我嫁给谁又有什么区别呢?你明白吗,我打算嫁一个快死的人,就是希望你心痛,你心痛才会抛下你那个有钱、有貌又有德的太太,把我从火坑里救走啊……”说着,雪瑛放声大哭起来。致庸浑身打颤,松开了他那捧着雪瑛脸的手,痛苦地喃喃道:“太太?对啊,原来我还有一个太太啊,我怎么就忘记了呢……”

雪瑛闻言猛然一惊:“你,你……”致庸心如刀绞,流泪道:“好妹妹,我已经娶了亲,太太也,也很好,我不能抛下她,你自是不能嫁我了,可你可以嫁给更好的男人啊,你为何要作践自己呢?”雪瑛愣怔着,半晌才痛声道:“致庸,你是说你还是不能带我走?即便乔家现在已经转危为安,你仍旧要留在你那个太太身边?”致庸凝视着她,痛苦地点头道:“她是个好女人,我不能再负她;而你,只要你嫁个好男人,我就可以心安,永远把你当作自己的亲妹妹!”雪瑛呆在那里,死死地盯着他,突然疯了似地狂笑起来,大叫:“不!我就是要嫁给何继嗣!”

致庸大急,摇晃着她道:“雪瑛,天底下这么多的好男人,你为什么偏偏要嫁给他?你就没有听说何继嗣已经是个半死的人了!”雪瑛停住笑,瞪着他冷笑道:“你打住!下面的话我不要听!何继嗣是个烟鬼,何继嗣病入膏肓,我嫁过去不出三年两载,就得守寡,这样的话我听得多了!除了这些话,你还有别的吗?”

“雪瑛,我今天不避嫌疑跑来,就是想亲口告诉你,不管我是不是负了你,你都不能自暴自弃!你要是这样出了嫁,我……”致庸再也说不下去了。雪瑛盯着他颤声道:“乔致庸,我要嫁给何家大少爷,你的心不安了?你的心疼了?可你记住,江雪瑛铁了心嫁给何家,就是因为你,因为你的绝情,你的负心!就是想让你一生一世为你做过的事心疼!因为你今天可以带我走,可你却没有!你是个懦夫!我这辈子再不要见你了,回去跟你那个有钱的太太过吧!”说着她转身奔向绣楼。致庸跺足喊道:“雪瑛……”

雪瑛停住脚,慢慢回头,脸上忽然现出最后一丝希望,却听致庸流泪道:“不管我对你有什么过错,都和我太太没有关系!你要恨,就恨我一个人,在这件事上她是无辜的!你不能恨她!抛下你,我是无情;可若抛下她,我是无情又无义……”

“乔致庸,既然你这么疼爱你的太太,你就好好地跟她过一辈子吧!”那一瞬间,雪瑛脸上现出的绝望和恨意,是致庸一生都无法忘记的;而她那听似平静的话语中所蕴含的刻骨的怨毒,更使致庸呆在了那里。当他再次抬头的时候,雪瑛已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