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二章 有朝廷,无公道(第3/4页)

杜君英呆呆地听着,他还是不懂:“王爷,你到底有什么盘算?”

朱一贵捏拳道:“我这就写辞文!再不当什么知县了,大帅,今年福建选国院院事,你得扶着我上去!就算选不入国院,先入省院也是好的。”

杜君英皱眉:“院事?那帮只知道挑剔、发牢骚,在官府面前摆架子的废物,跟他们混在一起?”

朱一贵冷笑道:“他们之所以废物,是因为他们并不知道,他们手里握着最能威胁到这个朝廷的武器,那就是公道!”

龙门,孔兴聿住所,一群短打麻衣人和一群儒衫士子正面对面,高谈阔论,如先秦一般辩难。而孔兴聿则端坐一侧,左望望右看看,显得很是迷惘。

“天人之伦,重在公道!无公道,人人自利而相害!公道仁人,这是我们墨社跟儒家相通的根底!”

“你们墨社讲的兼爱,比人人皆一更近一步,我儒家伦常该放在何处?仁者,人也,失了人之伦常,私道不具,又何谈公道?咱们墨仁两家,就没可能并在一起!”

“孔先生立仁学,非纯言孔圣之儒。而今工商群起,无人代言农稼,墨社以扶弱为志,儒家以平天下为志,既道相同,又都言仁,为何不能舍小异而求大同?”

“只以强弱论公道,天理又何在?平天下是循理求仁,而不是求一潭死水,我们仁学扶理,不扶弱!”

一方是墨社人马,一方是孔兴聿旗下的仁学人马,争得不可开交,但争吵的目的,却是求两派合一。

可争到这个地步,两方差距太大,怎么也是没办法凑在一起了,一个短打麻衣人起身,朝孔兴聿遗憾地行礼道:“孔先生,你们仁学几乎就是天道一党,既如此,就该亮明了根基,何苦套上仁儒之衣?”

他挺身长立,衣衫虽朴素,却有一股傲然于天地的风骨,两眼目光飘渺,竟像是半瞎了,但这无碍他铿锵话语的劲力:“道党再有天理,人间总有疾苦!朝廷官府再仁德,也难免乡里倒饿殍。我们墨社,不问世事背后的道理,只管眼中所见的公道……”

“我们眼中能见什么?便是黄埔那等首善之地,也有倒毙于道的乞人,万民称颂的清官治下,也有欺压良民的恶吏。更不用说,工商盛,农稼伤,镇里抬货欢笑,乡间扶苗哭号!”

“工商盛,也是人人皆利吗?国中妇人喜珍珠,一粒就是珠民一年寿命。安南煤东食鱼翅,一斤鱼翅,就是琼州渔民一条人命。一尺青绸是便宜,织工月织千尺,所得却不到百尺……”

“公道!我们墨社之人,没看到公道,反而看到这天下,贫者愈贫,富者愈富!”

“请教孔先生,你的仁学之说,对此有何道理可言?请教孔先生,你的仁学,要为谁而言?就为道理?道理都要握在人手,不为人而言的道理,如何能成一学!?”

这个四十多岁的麻衣人一番言语,连孔兴聿都觉招架不住,压住抹汗的冲动,孔兴聿叹道:“近人兄,白玉总有微瑕,管中总能见到斑点,立学求道,都是心怀天下,怎么能拘于……”

那人却摇头道:“我见不得天下,就只见一斑,既那斑在,就要求个公道!”

两人再无话说,待那人转身走了,孔兴聿摇头深叹:“都说汪士慎是汪瞎子,我看他才把这天下看得最清,可什么公道……天底下,就从没有,也不可能有他们要的公道。”

罗店黄家村私塾里,百数人济济一堂,烟雾缭绕,就听米五娘如仙音一般吟唱着,这是在诵念宝卷。

宝卷诵毕,百数香火捧起,在米五娘的低喝中,黄家村的村人朝着“宝座”叩拜不停。

“一层老母三拜一叩……”

“二层老母三拜三叩……”

“无生老母九拜九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