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章 新生的锻打(第3/4页)

徐师道和黄慎重一样,走在横阵最前方,领着营旗,军刀高举,心中杂念丛生。

“背上没沾尘土吧?皮靴还亮着?倒下的时候一定要侧脸,不能把帽子撞歪了。一尘不染地来,也要一尘不染地走。”

庄在意的心弦胡乱闪着,连鼓点都拉不回来。

“他们人好少,我们人好多,不怕……”

“他们阵好薄,根本不经一打,不怕……”

“他们排得这么整齐,再近一些,不必瞄,随手就能打倒一个!”

“他们的声响好轻,完全被咱们的枪炮声盖住了,他们肯定在害怕!”

城头上砖石横飞,烟尘四溢,城下数万人潮,前方正死命放着枪炮,后方的兵丁们屏息以待,心中毫无惧意。

“幸好没让之前跟南蛮兵打过的营哨上阵……”

缩在城门楼里,透过枪眼看出去,见着那火红横阵离自己拼凑出来的两万大军已不到一里距离,兵丁们依旧没有溃决的迹象,马尔赛长出了口气。

横阵继续逼近,炮手们拖着四斤炮、两寸炮、六斤飞天小炮穿出阵列,在半里外急速架炮,对面城头、阵前不断射来炮子,还有江西兵造的大号火枪纷纷轰击,烟尘高扬处,偶尔能见一门炮带着人崩裂,清兵人潮中响起如山的欢呼。

“嗓子好干……”

“胸口好闷……”

“腿好像抽筋了……”

“该死,枪为什么这么沉?我快端不平了!”

这欢呼声如无形巨潮,拍上了红衣兵的横阵,透穿了他们的心胸,那一张张还带着一些稚气的面孔,显然已无法摆出任何表情,因为那里的皮肉,几乎已无血液流淌。一双双眼睛里带着惊恐和不安,心中更是纷乱如麻。

圣道五年的英华陆军,已非天王时代的红衣兵,甚至跟圣道三年,围攻马尼拉的陆军都有了很大区别。从外表上看,因为再没敌军用弓弩刀枪,除了掷弹兵,已无人顶盔着甲,而内在的变化更大。老兵们不是退役,就是升任队目哨军官,或者奔赴殖民地,成了殖民地军队的指挥官。

这些十八九岁的士兵都是从训练营里出来的,走队列的时间多了,打实弹的数量少了。之前虽在打破龙门外围,攻奉贤和南桥等战斗里热过身,都这种万人会战的场面,绝大多数人都没经历过,更没像现在直面野战的经验。只论兵的话,这几乎就是一支全由新嫩组成的军队。

当敌军的声浪冲刷而来时,他们身体还在机械地前进着,心中却已开始一块块崩裂。队伍行进到离敌军半里开外,火炮的炮子,大枪的枪子,开始在队列中制造一处处空缺,恐慌急速在所有人心中蔓延。

但这依旧没影响到他们的脚步,鼓点节奏加快时,脚步也随之变快,身体同时微微前倾,双手斜持火枪,左手握紧枪托,右手扶住扳机外圈,这些动作已深深刻入骨髓,成了比恐惧还要本能的反应。

“阿黄!阿黄倒下了!他是死是活?我想停下来看看,可那鼓点声,官长和兄弟们毫不停留的脚步,好像把我整个人都绑住了,我停不下来!”

“哨长倒下了,目长接了上来,他们是兄弟啊,可弟弟连看都没看哨长一眼。我知道,他是想看的,可他跟我一样,都停不下来。”

“我们就是上天之手,我们是在代上天而战……”

黄慎、庄在意和徐师道继续领队前行,二百步、一百步,到了一百步,对面枪声如瓢泼大雨一般,哗啦啦洒来,呜呜的枪子掠空声在身体左右和头顶擦过,他们依旧没有停。

五十步了,透过纷乱的硝烟,甚至都能看到敌军那骇异莫名的表情,为什么还在走?这句话几乎摆在所有敌军脸上,同时为此而嗤笑、不屑和不解。

身噗地喷开一团血花,旗手毫无声息地一头栽倒,黄慎抢过营旗,高高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