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二章 看得懂也学不了(第2/3页)

李绂凛然道:“这可是南蛮国政绝密,陈老就这么跟晚辈和盘托出,会不会有风险?”

陈元龙哈哈大笑:“绝密!?此事倒真不为外人广知,但你真以为,明了此秘,就能效仿!?”

李绂本是满心激荡,觉得学到了一手,以民贷和官员配合,挖到民间根基,还将青苗法推行而下。若是用在自己治下,不,将此策献给北面皇上,那简直就是绝世奇功!

可陈元龙笑得放形,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笑话,李绂很是不解。

陈元龙收回笑声,辛苦地道:“巨来啊,我问你,北面朝廷要推行此策,可能保证,官府真不问商人如何经营民贷?真能压住一成二的底线?明白告诉你,青田民贷不仅在惠民,而且还一直在赚钱。”

李绂抽了口凉气,这事的确太复杂了,别说一成二,这么大规模的生意,如果北面朝廷亲自办,那就是无数官老爷伸手。即便是两成四的利钱,恐怕也是要亏本。如果是让商人办,恐怕又会演变成商人倚仗官威,压榨乡民,最终跟青苗法一样,沦为害民之策。

陈元龙叹气:“北面朝廷,可不懂怎么运用商人,只知吸商人血,或者与商人一同吸民人血。南面朝廷,却懂得怎么用商人来治国。而首先的一条,就是让工商与士并立,所以圣道皇帝要抑儒,这也是老夫终日苦思所得。”

他怜悯地对李绂道:“即便将这英华的所有秘密道给你,道给北面的皇上,也是怎么也学不来的。”

让银钱卷入所有事,再去把握银钱的道理,由此所能掌控的力量,比以层层官吏领命行事而聚起来的力量,要强大得太多,这一点陈元龙已经看得很透了。甚至他已经看出了圣道皇帝为何能做到这一点,首先,他很早就广办商学,握有大批懂算学的人才。其次,他本就是以钞关、票行、投资公司起家,之后再以英华银行统合民间票行,银钱全都循着他所挖掘的沟渠来往。当然,最重要的,是他敢于让工商独立,让官府和朝廷,以生意对生意的方式跟工商来往。

如果不是自己已经年迈,考命终之事已成大节,不愿再担下贰臣的名声,陈元龙其实很想投身这个朝廷,去把握这千古未见的时势巨变。

但这并非意味着诸事完美,正是注意到了如此国策下,正隐藏着一些令人忧虑的迹象,他也不愿就此离去,而是想继续看下去,看圣道皇帝,到底对未来有没有全盘应对。

陈元龙对李绂的最终劝告是:“好好维持着地方,待得那日到来,能少一分血火之灾,都是仁义之举。”

李绂愤然拂袖,哪日?自然是英华大军打来之日,陈元龙竟然劝自己不要抵抗南蛮!?

跟陈元龙谈了大半日,李绂终于醒悟,这陈老先生,已是走上歧途,无心再留,拱手告辞。出门时却呆住,几个便装汉子,押着鼻青脸肿的瓜皮帽仆从拦住了他。

见他回望院子,一个汉子道:“陈老先生可没说什么,这位兄弟倒是什么都交代了。李宪台,去咱们禁卫署作作客吧。”

福建巡抚李绂的冒险之旅就此结束,江西巡抚田文镜的冒险之旅却正到精彩之处。跟不谙世事的李绂相比,田文镜在地方上旋磨了三十多年,干练得多,冒充棉商得心应手。李绂被禁卫署请去做客的时候,他却在广州西关万怡楼里,跟工商总会里的一位布业巨头把酒言欢。那布商听说他是两淮排得上号的棉商,为了撑面子,特地请到了中书省商部纺织司某曹的主事作陪。

“鄙人也在官面上混过几年,终究是不惯官场规矩,还是清白一身来得清爽。”

田文镜淡淡说着,为自己身上若隐若现的官味找了遮掩。

席宴上自不会深谈生意,而这正是田文镜的目的。他跟李绂的诉求不同,更想看到这英朝管控之术的根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