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毒牙(下)(第2/4页)

这句话说得极为透彻,让定柱根本无从反驳。如果当初血洗皇宫之时,他们就狠下心来把妥欢帖木儿给废掉,另行拥立一个皇子即位,后来也不至于又被妥欢帖木儿找到机会,逼着领军出征。而只要不废掉妥欢帖木儿,眼下回不回师,结果就都一样。杀掉一个汪家奴,还有李家奴,黄家奴,群臣中向来不乏见风使舵之辈。大都城内的皇亲国戚,也不会因为大敌当前,就停止对他们背后桶刀。

“事到如今,你我只能努力向前,死中求活!”见定柱被自己问得哑口无言,贺唯一想了想,继续补充,“皇上那个人你也知道,既舍不得手中权柄,又没有任何担当。只要你我一天没有战败,他就舍不得离开大都,真的去投奔太子。而万一你我已经战死沙场,他也顾不上再去对付你我的家人,立刻就会弃城出奔,逃之夭夭。而如果现在就班师回去,半途而废。会被将士们唾弃不说,只要你我不杀了皇上,用不了几天,皇上就有本事让你我身败名裂。你不用摇头,伯颜,脱脱就是前车之鉴。哈麻的下场已经是最好的,咱们这位皇上,虽然既不懂治国也不懂领兵,杀自己人的本事,却是一等一。连已故权相燕帖木儿,恐怕都望尘莫及!”

最后两句话,如同千斤重锤,狠狠砸在了定柱的胸口。令定柱继续连连后退,直到屁股顶上了船舱壁,才终于勉强站稳,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呻吟,“别说了,别说了!你说这些,我知道,我都知道!咱们不敢杀他,他却早有杀咱们之心。可除了去跟徐佃户拼命之外,就没别的办法了么?咱们,咱们干脆去……”

“你也不用想去投奔太子。太子那边,需要领兵打仗的千户、百户,需要筹划粮草的谋臣,需要这二十万士卒,唯独不需要的,就是两个丞相和一个知枢密院事!”贺唯一又笑了笑,艰难地摇头,“其实,在离开大都的当天,贺某早就想明白了。这件事必然出自皇上之手。是皇上勾结那群人,逼着咱们去跟徐达拼命。只有咱们都走了,他才能重新夺回对朝堂的控制,继续为所欲为。而贺某之所以看清楚了他的企图,还愿意主动求死。就是希望你我拼着一死,能令徐达损兵折将。如此,即便你我战败,淮安军顶多是拿下大都,绝对没有力气继续逼迫太子。假以时日,我大元,未必不能起死回生!”

他是个忠臣,所以思维不可用俗辈的想法来揣摩。明知道妥欢帖木儿想要推自己下地狱,也会纵身一跃。只求用自己和麾下士卒的尸骨将地狱添满,好让妥欢帖木儿父子能踏着尸体铺就的道路,直达彼岸。

右相定柱虽然惜命,论对大元的忠诚,却丝毫不比贺唯一这个赐籍的蒙古人少。听对方说得慷慨激昂,胸膛也瞬间被孤愤填满。咬了咬牙,拳头在半空中挥动,“也罢,姓贺的,既然你一心求死,某家就陪着你便是。黄泉路上,好歹也能彼此做个伴儿!”

“那是自然!届时奈何桥上,当与右相痛饮三百大碗!”贺唯一哈哈大笑,冲着定柱伸出手掌。

“不醉不休!”定柱含着泪,与他当中击掌。发誓这辈子要同生共死,不离不弃。

两个人都做出了最后决定,心情反而变得无比轻松。就在此刻,舱门外忽然传来了一个嘶哑的声音,“两位大人这是何苦?谁说此战有败无胜?某有一计,定可令朱屠户死无葬身之地!”

“谁?”

“滚进来!”定柱和贺唯一两个大惊失色,相继厉声断喝。

因为距离敌军尚远,士气有低糜得厉害,所以最近一两天,他们二人便太没严格强调军纪。但除了极少数核心人物之外,寻常将领也有自知之明,轻易不会登上主帅的座舰,更没本事和胆子躲在门口长时间偷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