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朱老蔫(第2/3页)

但此时苏先生者无论如何都不能袖手旁观,仗着曾经跟朱老蔫已经去世的姐夫有过数面之缘的份上,挤到人群之后,探出半个脑袋,大声劝解:“朱,朱小舍,你别这么冲动。有话,有话好好说。你再闹下去,就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了。整个坊子的邻居,少不得都被你牵连!”

话音刚落,四下登时哭声一片。周围的邻居们纷纷走出来,隔着帮闲们,冲朱老蔫跪倒,不断地磕头,“朱小舍,你行行好,放过李先生吧!大伙都是看着你长大的,您还真的忍心拉大伙一块给你陪葬么?”

“朱校社?陪葬?”朱老蔫显然没听懂邻居们的哀求,瞪圆了猩红色的眼睛四望,目光中充满了困惑。

“小舍就是大户人家的少爷!”猜出朱老蔫没听懂,却没猜到此人听不懂的原因,小帮闲李四狗大声解释,“按照咱们大元律例,一人谋逆,坊里连坐。这些都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街坊邻居,你杀官造反,不是活活害死了他们么?!”(注1)

“做饭?”朱老蔫好像又听懂了几个字,目光中露出了几丝愤怒。“泥煤票呢,这都神墓饰带勒,&^&%嗨高筑廉?”

又是一串怪异的北方腔,比先前稍微清晰了点儿,但大伙还是听不懂。正惶急间,耳畔忽闻一串清脆的马蹄声响,有名横竖差不多长短的色目人带着十几名官府的兵丁杀到。先指挥着兵丁们用铁蒺藜和木栅栏将巷子口封了,然后用刀尖朝朱老蔫戟指,“兀那弥勒教的妖人,还不赶紧将李四四十七放了。否则,休怪本官下手无情!”

“完了!”闻听此言,苏先生立刻将眼睛一闭,默默退到了一旁。

其余白员和帮闲们闻听,也慢慢地退开十几步,紧握着手中的铁尺、皮鞭和水火棍,与手持弓箭、利刃的兵丁们一道,重新组成一个大包围圈,将朱老蔫围得插翅难逃。

周围的百姓们见状,跪在地上,哭得愈发大声。整个徐州城里谁不知道,最会搂钱,也最心黑手狠的,就是骑在马背上这位孔目麻哈麻大人。他没带差役,而是直接从军营里请了兵丁帮忙,摆明了是要把这件案子当作谋逆要案来抓。再加上那句无中生有的“弥勒教妖人”,恐怕今天骡马巷里非但朱老蔫本人难逃一死,其他左邻右舍,也免不了要倾家荡产的下场。

唯独没什么变化是朱老蔫自己,两只眼睛继续茫然地看着众人,仿佛他自己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般。直到被他劫持的李先生已经尿了裤子,才抽了抽鼻子,皱着眉头问道:“难倒布斯筵席?田迪夏娜油咋么黄汤德式&%$#?啊!我命败了,握在嘬朦!”

这一回,他的口齿更加清晰,仿佛舌头已经慢慢适应了嘴巴。苏先生也终于听懂了他所说的最后几个字,急得直拍自家大腿,“不是在做梦,这是真的,真的!朱老蔫,你真的被打傻了不成?赶紧放下刀子自首,免得连累别人!我会尽量跟牢头安排,让你上路之前,不受任何苦楚!”

说完了这句话,又鼓足了勇气跑到孔目大人麻哈麻的坐骑前,连连作揖,“大人,大人,这厮被李先生一戒尺打傻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周围的街坊邻里,平素也跟他没啥来往!”

“真的,你敢替他担保么?我怎么听消息说,他是弥勒教大智分堂的副堂主,准备与芝麻李里应外合攻打徐州呢?!”孔目麻哈麻的眼神像刀子一样,直戳苏先生心底。

苏先生被戳得亡魂直冒,颤抖着身体连连后退,“属下,属下只是,只是觉得老李,老李挺可怜的。他,他为您鞍前马后忙活了那么多,那么多年。如果不想办法将朱老蔫稳住,老李,老李这回恐怕就,恐怕就在劫难逃了!”

“大人开恩!”被朱老蔫劫持在手里的弓手李四十七仰起头,冲着麻哈麻大声哭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