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信如尾生,蠢耶痴耶

“我昨晚在哪儿?我昨晚和冬儿在一起。但是,我如何说得出口。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啊……”丁浩的目光从那些闲汉、无赖身上掠过,从那些普通的农人,却不妨好奇欲的眼睛上掠过,动摇的心神顿时一敛。

她善良,但是怯懦。她自爱,把脸面声名看得重过性命。她嫁到董家时,还是个未完全长大的孩子,对董李氏的畏惧,已经变成一种深深渗入她骨髓里的本能。她有勇气破开自幼熏陶教化的思想、街坊邻居的冷嘲热讽、对董李氏已成本能的恐惧编织的这张无形的网,站出来承认与我在一起么?哪怕……哪怕是她承认了,恐怕也没有勇气活下去了,对她这个什么都怕、唯独不怕死的女孩儿来说,或许她会选择……

……丁浩不敢想下去了。那个时代不是现代,不身处居中,是无法想像那些无形的东西,对人有多么大巨大的束缚力的。而他,如今正处于这个时代。

丁浩难以相信罗冬儿这个守寡的小妇人,有勇气承受那么多白眼、那么多的闲言碎语?她就像一棵小草,需要的是别人的怜惜呵护,她却不是一棵可以遮风避雨的大树,独立坚强。我要了她身子时,在她耳边承诺过,这一生一世,要怜她爱她,不让她为我受一丝委曲,如今却要她出来承受这流言蜚语和董李氏的毒打辱骂?

丁浩讷讷良久,杨氏脸上渐渐露出慌张,随着丁老爷的出现,整个丁府的下人几乎全都聚集到这儿来了,他们有丁府的家丁仆役、有长工短工,有在丁府做事的村里的婶子大娘,都在眼巴巴地看他……

“儿啊,你说啊,你告诉大家伙儿,昨夜你不在房中,去了哪里?”

“我……昨日回来见大少爷生了重疾,心中烦恼的很,翻来覆去难以入睡,所以……就出去走走,散散心。”

丁承业冷笑道:“散心?哈!你倒学起文人骚客的雅兴来啦。你什么时候离府的,哪个门子看到你出去了,不会在外边逛了一晚上吧?你能找出一个看到你行踪的证人么?”

“我不能,那是我的个人隐私。”

这话一说,连丁玉落都不禁摇头,这个时代,谁来尊重你的个人隐私。在他们看来,大丈夫光明磊落,有什么不能说与人听的?

丁承业哈哈大笑道:“隐私?哈哈哈,真是荒唐!但凡私隐之事,多是见不得人的勾当。你既说你冤枉,那我倒要问问,你有什么私隐之事,是比你背负以奴欺主、行奸主母的罪名更重要的,竟让你宁愿背负这冤屈,也不肯说出来。”

“当然有。”丁浩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轻轻的、清晰地道:“这世上有许多人、许多事,在另一个人的心里面,是看的比他自己的清白、安危、性命更重要的。但是你这种人是永远不会明白的。”

柳十一忍不住道:“巧言令色,如果不是你心虚不敢说,就是你蠢。”

丁浩淡淡地道:“或许是,一个人从年轻走到老,总要干几回蠢事的。”

丁庭训一直冷冷地看着他,听到这里,他终于失望了:“丁浩,这么说,你是不想为自己辩白了,你承认你犯的罪?”

丁浩昂然道:“我没有承认,我说过,昨夜我不在房中,是做一件只与我个人有关的私隐之事。我没有必要把它说出来,你们的所谓证据,无法就此定我的罪。自古以来,栽赃陷害,这是惯用之技。”

丁庭训双眼微眯,冷声道:“谁来陷害于你,所为何来?”

丁浩针锋相对地道:“丁老爷聪明一世,你只须仔细想想,就该知道谁有理由害我,何须问我呢?”

丁庭训微微一愣,略一思索便明白了他话中之意,心中立时升起一股怒意:这小畜牲,害了我的宗儿,还要调挑我与业儿,业儿虽是不肖,却只有些纨绔气罢了,他会做出、他敢做出这样的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