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鸿飞冥冥(第5/6页)

伍子胥集中鱼阪、权邑守军,三路大军合攻那处城,同时郢都城内做最后的撤离准备。庆忌知道那处城根本不堪大军攻伐,遂主动主击,调集重兵守住那处城外两侧山谷,依仗地利扎下营盘,与吴师决战,双方大战三日,彼此损伤都很严重。

这日傍晚,又一场大战结束,血红的残阳照着大地,破碎的战车、孤零零的战旗、横七竖八的尸体,和像杂草般竖立在阵上的剑戟长矛,构成了一副静止的惨烈画面,偶尔,那画面上会有几个苏醒过来的士卒,在血污中爬行几步,颤巍巍地发出几声呼唤,在晚风中就像野狗的呜咽。

伍子胥的大军已后撤两箭之地,回到了营盘。伍员的大营呈品字形分为三座,他的中军大帐在最后面,左右两处营寨是权邑和鱼阪两路人马,像是一对犄角似的探了出去,钳住庆忌的两座山峰。

这样的布置,庆忌如果调动大军冲营,为避免腹背受敌,就只能同时对左右两座大营发动进攻,而伍子胥的中军则可以占据主动,随时对两座前探的军营实施救援,或者自后营直接杀向前阵,左右两座军阵则由前锋变为策应,由其变成主攻。

吴军主营中,伍字大纛下,伍子胥眺望着远处山峰。夕阳西下,地面已经涂上了一层阴影,但是半山腰以上,仍映在灿烂的阳光中,所以也便凸显得更加清晰。右侧山峰上,矗立着庆忌的牙旗和帅旗。

但是伍子胥可不以为庆忌就一定在右侧山峰上。经过这些时日的较量,他发现吴国第一勇士庆忌的作战方法与他们所熟悉的庆忌已截然不同,以前的庆忌用兵,风格是大开大阖,素来喜欢以堂堂正正之师正面决战。他在卫国整顿兵马出兵杀回吴国时,也是一路旗幡招展,战鼓轰鸣,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军队在何处,吴人可以轻易就掌握他的行军路线。

他的战法就像他手中的战矛,并不靠什么奇诡的招术让人难以揣测,而是以他悍勇无匹的战力,以势不可挡之势,直接杀向对手。然而自大江遇刺之后,他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他居然肯忍受吴国使者驱逐之辱,在鲁国暗中布下一支伏兵;他居然懂得与鲁卫两国的政客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周旋,以妥协换取他们的援助;素来心高气傲的他,居然会像没出息的掩余、烛庸一样,与吴国夙仇大敌楚国结盟,而且时机掌握的恰到好处;自入楚以来与吴军几战,他没有一次不惜代价,与吴军正面决战,天时、地利、人和、计谋,但凡能用的,他全都用上了。

今日的庆忌,已非往日的庆忌,一头猛虎,如果拥有了狐狸般的智计,那就变得更加难缠。以战养战,让他以原来的正规军为基础建立的这支反军,无论是粮饷军械,还是军纪战力,同吴国的精锐之师相比也毫不逊色,在士气上甚至犹胜几分,这令伍员对庆忌更加忌惮。幸运的是,大王闯陷郢都,已立下令天下侧目的功勋,只要他能安然返回吴国,藉此战功大肆宣传,必将进一步扩大姬光在吴国乃至整个天下的影响,到那时,原本不合法的继承,也要在他的彪炳军功下变得天经地义起来,庆忌再难有所作为了。

天色还残留着血丝似的一片晚霞,对面山峰上的阳光也消失了,站在这里已不能看清山上的动静,风吹着他的白发,发丝掠在他刀刻般线条明朗的脸上。不知怎么的,伍员有种感觉,庆忌现在一定也正站在山巅上,像他此刻一样,注视着他军中的动静。

伍子胥忽然笑了笑,又纵目看了看远处的山峦,似乎在向站在山巅上与他遥遥对峙的庆忌致意。

“庆忌据险而守,已经连续两日硬碰硬的与我大战,并没占得什么便宜。看天色,今晚也许有雨,传令下军,三军戒备,警哨外延,以防庆忌偷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