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大论争(第4/6页)

孔丘与少正卯的辩论越来越激烈,言辞之间渐渐有了火气。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周公制礼作乐,以仁德理政,天下大治,何言仁德不能治国?人不修德,一身一家尚不可治,何以言治国?酷刑严法压不住枉法之胆,枉法之人把持酷刑严法,非但不能强国,反是亡国之道。”

“治世不一道,便国不法古。周公时候那是何等年月,国有几城,民有几何?自他以后,只过了几百年,礼乐之治便行不通了,管仲以法治国,民富国强,方使齐国成为天下霸主。当今天下是什么形势,谁人兴国立国靠的是空谈仁义?

国有急难邦有乱局时,你那仁义道德讲与谁听?万千民众流离失所,无田可耕时,你却视若不见,空谈复古井田。你既讲选贤与能,又说恢复周礼。试问世袭罔替,依序而立,如何还能选贤与能?

说什么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常把尔等自己说的陶醉无比,然则这些靠你的儒道可以实现吗?你完全无视世间有善恶,天下有是非,人群有阶级,趋利避害,人之本性。在你眼中只有一种正真至理,就是儒者的仁义之道。可惜就这道理,也是个无法标定、没有准则、玄而又玄的道理。可惜这种道理不达时宜,好古非今,使人眩于名实,却终不知所守……

试举齐国,国、高、鲍、栾四大世族,家主贤又如何,不贤又如何?你以道义拘束,可以控制他们的行为吗?唯有律法之威,才能使其各守本份。你讲不敬鬼神,却重繁文褥礼,逝者之丧礼,隆重到让生者家破人亡。

一边不信鬼神,一边却重祭祀,便如没有客人却要执待客之礼,水中无鱼却要撒网。儒家学术用于修身尚可,用于治国于此何异?不过是冠冕堂皇的一番空谈。大话空洞,口是心非,欺世盗名而已,何谈立国兴国?你说法家亡国,哈哈……,依你学问,想立国都不能,自然谈不上亡国……”

二人的辩论火气渐盛,庆忌却已渐渐靠近季孙小蛮,转过身来假意望着孔丘与少正卯辩论,同时凝神细听季孙小蛮和那赶来的下人说话。

“此话当真?”

“是,袁大爷叫小人马上来找小姐,让你早些知晓。如今应与不应,可由不得小姐了。”

“呸!让我季氏家主出面,真是卑鄙无耻,我们走!”

季孙小蛮气冲冲地转身就走,那个下人连忙跟上,庆忌立即尾随其后。

身后少正卯已然再度占了上风,孔丘气得脸皮发紫,双手颤抖,他辩才不及少正卯,本来言辞上就吃亏,何况他的学说,不是引述上古年间的美好田园生活,便是幻想未来的理想完美世界,而少正卯提到的许多弊病却是当今社会实实在在的问题,需要马上用有力手段去解决的。

少正卯则咄咄逼人,气势汹汹:“人性有善恶,非法不能拘禁。你那大同世界,只在上古年间,世代聚居不过百人的村落中才能实现,如何能在当世实现?如何能在后世实施?如何能在百万庶民之国,百样不同人心中使上下如一?孔大夫,以你学识、志向,只好回到上古蛮荒时代,做一世代聚居,不足百人的乡野村落长老罢了,大儒!”

庆忌远远随在季孙小蛮身后,借着梨园果树的掩护,随她出了梨园,季孙小蛮跳上路边一辆马车,气势汹汹地道:“走,我越来越讨厌这个家伙了,真是岂在此理,当我季孙小蛮是货物般买卖吗?”

庆忌听到此处顿时一怔,忽然明白过来,季孙小蛮大动肝火,想必是为了姬宋向季氏家主季孙意如求亲的事,如此说来,当与成碧夫人无关了。庆忌顿住脚步,看着那马车辘辘而去,本想再回头去看看孔丘与少正卯辩论的结果,但是想及孔丘空有一腔学问,却拙于言辞,不擅辩才,看那情形,今天这场辩论又是一场大败,便没了兴趣,径自登上自己的座车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