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零六章 茶馆(下)(第2/3页)

此言一出,除了沈默之外,其余几个都有些心生向往,就连棺材瓤子周老头,也是身不能至、心生向往。

“呔,你个老贱种!”听了这话,邻桌的茶客却破口大骂道:“拿着我们的锥心事儿在这里幸灾乐祸!我们家闺女就那么贱,哭着喊着给人家当小妾?”气极了,把个茶杯丢在地上,摔得粉碎。

刘寡妇也是得意忘形,才发现这里竟有女方的家长在,赶忙赔笑道:“周老哥您听岔了吧,老身何曾说过这种话!”

“你个老贱种的声音比老鸹还聒噪,一个字也听不差!”那周姓茶客说着便要劈手去抓刘寡妇,他身边的茶客赶紧拉住道:“大过年的,别跟个老贱妇一般见识。”

“您指定是误会了,老身先下去,您消消气,消消气。”刘寡妇也没脸待在这儿了,赶紧屁滚尿流的下去。

那周姓茶客气急败坏还在骂,马六爷几个可不乐意了,粗声道:“老周,要骂追下去骂,咱们坐着闲聊,可没招惹你。”

“没说几位。”其实他们几个说话,老周就听到了,只是不敢得罪这几位,所以一直憋着气。现在从刘寡妇身上把气出了,他也见好就收,对沈默道:“今儿个气极了,多有得罪,茶杯的钱我赔。”

“一个茶杯而已。”沈默笑着摇摇头,吩咐小二道:“给周爷上壶菊花茶败败火。”

“不用。”老周叹口气道:“这一肚子火气,就是用冰坨子也败不下去,我出去透透气。诸位,失陪了”说完草草一拱手,蹬蹬蹬下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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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六茶馆这一出,只是这场大闹剧的一个起点,整个正月里,上海城算是彻底乱了套。有闺女的人家除了尽快结亲之外,就是把女儿送去外地的亲戚家里躲避。不少人为了保险期间,甚至举家迁往南洋,准备等风头过了再回来。

刚出正月,北京来的钦差太监到了……因为大运河还没通航,他们是从海上来的,所以上海是第一站。当听说苏州知府孙鑛啥也没干后,太监们怒了,这下江南的头一炮要是打不响,后面的苏州、杭州、南京之类的怎么啃?

不过不要紧,这正给了他们下手的借口,宫里的老祖宗们还指望着趁此机会大捞一笔呢!

太监们便强行征用了上海城最豪华的江南饭店,也不用苏州府衙的人,他们不是孤身而来,随行的还有一千东厂番子。而且早就有东厂的人,把上海富户的情况摸了个大概,写成厚厚的册子,只需按图索骥,一家家的上门拿人即可。

这个阶段的万历朝太监,虽然已经气焰嚣张,但毕竟才刚翻身,还有些心虚,真正的豪门大户他们也不敢惹,就专找那些没什么根基的‘暴发户’……他们这次出来是给皇帝选秀女没错,但那并非主要目的。谁不知道东南富甲天下,家财的十万不算巨富,衬万两白银的多如牛毛,不好好敲诈勒索一番,怎么对得起太监这个行业的光荣传统?

整个城市鸡飞狗跳,富人们被敲诈的苦不堪言,但为了孩子的幸福,只好忍痛掏钱。连带那些刚刚娶到媳妇的家庭也跟着不肃静,非得出一笔钱才能消灾。这样弄下去,终于毫不意外的出了大乱子——终于有个把闺女送走的市民不堪其扰,上吊自杀了。他送去乡下的闺女听说后,跳了河。留下一个孤婆子,伤心过度也死了。

一家人在七天之内死了个满门,自然引起了报纸的强烈关注,很快就将事情的始末公诸于众:

那死去的市民叫杜丁,十年前从苏南移民上海,在织场当了十年织工,终于有了积蓄,也开了个小小的织厂。但因为老实巴交,不善经营,已经濒临破产的边缘……东厂的情报也不是那么准,他们把目标放在开工场的老板身上,可开工场的也不是家家有钱,总有些债台高筑,揭不开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