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零二章 京察(上)(第2/3页)

王崇古没有因为猜测被证实而感到高兴,反而面色有些苍白,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端起茶喝两口,平复一下心情道:“杨老哥,你说,有可能是用错药了么?”

“不可能。”杨断洲摇头道:“如果不是在上海见过一次,连老夫也不认得天竺番木鳖这种稀罕药,太医院的药材都是严格限定产地的,怎么可能用混了呢?”

“……”王崇古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要是有人误服了。”杨断洲道:“我开个方子,外敷内用一个月,就能痊愈。”

“多谢老哥。”王崇古抱拳致谢,便让管家带着杨断洲到外书房去开药。他送到门口,便站住脚,望着庭院中肃杀的秋景,不禁打了个寒噤,喃喃道:“报复,终于还是来了,我就说他们不可能这么算完……”

“东翁。”身边的师爷郑先生轻声问道:“他们可是指的沈党中人?”

“是。”王崇古有些消沉道:“沈党的实力,远在我晋党之上,而且他们有严密的组织,就算沈江南不在了,那个琼林社也依然能把各方面力量凝聚起来。”他紧了紧衣领,声音有些发颤道:“而且,沈江南到底是死是活,还不好说……”

“这都几个月没音信了,他还能活着不成?”郑师爷不信道。

“京城的官老爷们,总是对大海无比恐惧,以为一去无回很正常。”王崇古嘴角挂起一丝嘲讽道:“但从上海到天津,走的是近海航线,又不是远洋航行,除非遇到台风,否则跟在内河跑船没什么区别……”说着压低声音道:“我命人遍访沿海诸县。在那段时间里,均没有台风过境的记录,虽然这不能说明,海上就没有台风,但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了。”

“要是沈默一个人。”郑师爷还是不信道:“跑路还有可能,可还有一千多禁军护送呢!那些人能不回来报个信?”

“如果换成别人,当然不可能。但大明的水师从无到有,都是他一手建起来的。”王崇古叹口气道:“如果我当时知情,肯定不会让他们在海上动手,那不等于把自己送入虎口么?”顿一下道:“两个月前,登州卫发现了十几具穿禁军服色的尸首,按照分析,应该是从登州水道那边飘过来的,我让人在水道寻找,果然发现了沉船的痕迹,应该就是其中一艘护航的主力舰。”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在登州水道发生过一场海战,结果其中一艘护航的战舰被击沉,大部分士兵被救起来,然后从近海消失。”王崇古道。

“他们能去哪儿呢?”

“天下之大,可去的地方多了。”王崇古摇摇头道:“吕宋,安南,日本,朝鲜。这些都不是我们的势力范围,他肯定隐藏行迹,咱们是找不到的。”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郑师爷问道:“道不行,乘桴于海么?”

“他不是孔夫子那样,只有一肚子不合时宜的书生。”王崇古道:“他有让天地变色的实力,这次怕是用的金蝉脱壳之计。”

“所图为何?”

“乡官难捱,徐阁老就是个例子。”王崇古道:“沈江南肯定吸取了徐华亭的教训,不给政敌整治自己的机会,而且躲在暗处,能够使敌人放松警惕,做出许多放肆的事情。”说着微微皱眉道:“这让我想起了《左传》上,‘郑伯克段于鄢’的典故,当今皇上偏狭任性,好大喜功,与共叔段何其相似?怕是沈江南要学郑庄公,让他来个多行不义必自毙了。”

“啊……”郑师爷震惊道:“他好大的胆子,竟把皇上当靶子!”

“皇帝算什么?”王崇古轻蔑道:“不过是我辈看着长大的黄口小儿尔,难道就因为生在帝王家,便可以肆意胡作非为,几次三番的谋杀有社稷之功的大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