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八六章 愿在法场证菩提(中)(第2/3页)

这下张居正明白了,沈默为什么一定要自己丁忧了……不想让自己和皇帝连成一气,威胁到他的地位。然而此念一生,他自己先摇起头来,沈默要是有私心的话,六年前就把自己踢回老家了……

到底是遵照沈默的意思,乖乖丁忧致仕,还是按照自己心里所想,从了皇帝的心意?张居正着实有些犹豫起来。反复思考还是拿不定主意,他决定等等再看,反正不管哪个决定,自己都得先上请求丁忧的奏疏,不妨看看皇帝结和百官反应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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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分两头,从张居正那里回来,魏朝便前去乾清宫复命。

李贵妃已经明显见老,还不到四十岁的人,却显得形容憔悴、暮气沉沉,似乎这几年过得十分煎熬。她的儿子,万历皇帝朱翊钧,却成长为一名眉目清秀的少年,个子也长起来了,只是身形有些单薄,提醒着人们,他才只有十五岁。

虽然已经举行了订婚大礼,但他仍在李太后的严密监护之下。乾清宫正寝之室,摆了两张床,一张是朱翊钧的,另一张则为李太后所用,她与儿子对面而寝,一是怕儿子被太监带坏,二是担心有人会夜里加害皇帝……毫不夸张地说,这些年来,她虽然贵为皇太后,却没有一日不生活在恐惧中。

一切都是源自那个噩梦般的日子——隆庆六年八月初一,她在大臣的威胁下,为了自保杖杀了冯保。本想是用这个奴才的死,换得一分安宁,然而谁知冯保的死,却只是噩梦的序章!

冯保死后,锦衣卫查抄了他在京中的外宅,不仅发现大量的僭越之物,还有他指使东厂寻找胡神医,借不知情的孟和进邪燥之药给先帝的一连串罪证。最后三法司给冯保定了大逆的罪名,碎尸、夷三族,东厂也因为成了谋害先帝的帮凶被彻查。结果查出的不法之事罄竹难书,从上到下几乎都被法办。

特务政治是文官政治的天敌,不知多少正直的文官惨遭东厂特务的戕害,所以官员们哪有不趁其病要其命的道理。于是纷纷上书要求关闭东厂结束特务政治,并扬言,谁要是反对,谁就是谋害先帝的同党,当与冯保一同论处。

当时皇帝还小,她也被舆论滔天、群情汹汹的架势吓坏了,不得不批准了取消东厂的要求。再加上之前司礼监丧失了事权。深宫中的母子俩,一下成了聋子和哑子,高高的宫墙不再是她们坚实的保护,反而成了禁锢住她们的牢房。在李太后看来,那些大臣是要抢夺皇家的权力,让她们母子俩永远靠边站,他们才好为所欲为。

她日盼夜盼,盼着儿子快点长大成人,成为一个真正的皇帝,能够乾纲独断、无人敢欺,好给她这个当娘的撑起一片天,能不再这么担惊受怕了。现在好容易盼着皇帝就要大婚,然后便能名正言顺的亲政了。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唯一能帮他们母子撑起一片天的张张居正,却面临着服丧丁忧,这对李贵妃的打击可着实不小……

听了魏朝的回报,李贵妃不解道:“张先生难道有什么顾虑不成?”

张居正没给准信儿,魏朝不敢乱说话,倒是朱翊钧开口道:“母后,守制是太祖爷爷定下的规矩,凡在职官员,遭逢父母大丧,必须除去官职,回家丁忧三年,然后再复职。这是祖制,张师傅也不敢轻易违背。”

“这么说,张阁老定要回家三年?”李贵妃忧心忡忡道。

“按朝廷大法,是得这样!”朱翊钧点头道:“祖宗法度不可变。”

“不对不对,祖宗是我们的祖宗,只会帮着我们,怎么会拆我们的台呢?”李贵妃摇头道:“钧儿,你想一想,你大婚后亲政,离了张先生的帮助,你能压住那一班老奸巨猾的官员?”

万历尽管已经当了六年皇帝,且天资聪颖,极有主意,但他一直都待在深宫,除了教他的老师,就没有和外臣接触过。加上李贵妃像祥林嫂一样,整天在她耳边念叨,那些大臣如何如何的居心叵测,如何如何的想让她们娘俩当一辈子囚徒,让他对外臣有一种深深的恐惧,因此不假思索道:“母后,朕还离不开张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