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七八章 大政变之鹿死谁手(上)(第2/3页)

“嗯……”高拱被说服了,点头道:“这一条可以留下。”顿一下道:“但冯保矫遗诏这一条,必须要改掉。”先皇的遗诏,就是命‘内阁大臣与司礼监同心辅助幼主’的那一份,自从邸报上刊出后,顿时引起朝野大哗!

就连向来以保守著称的左都御史葛守礼都看不下去了,他公开抗疏道:几位阁臣赶到乾清宫时,隆庆皇帝已经昏迷不醒,这份遗诏是不是先帝亲口所言就很成问题;第二,大明开国至今两百多年,从没有宦官与内阁大臣同受顾命的先例。洪武皇帝开国之初,就规定宦官不得干政,甚至定下了宦官干政处以剥皮的酷刑。一生小心谨慎的隆庆皇帝,怎么可能在临去见太祖之前,定下这条有违祖制的遗训呢?第三,既让司礼监与内阁大臣同心辅佐,而当时的司礼监掌印是孟和,也不是冯保,为何那一日在隆庆皇帝病榻前,却又只有冯保而没有孟和。然后新皇帝一登极,就下旨把冯保扶正。年幼的皇帝刚刚失去父亲,哀痛方深,国家那么多大事都没有心思处理,怎么可能偏偏去考虑一个太监的升迁之事?如果说是先帝因为太子年幼,放心不下的遗训,那么已经病重不是一天两天,为什么事前没有安排?

他的质疑很有代表性,也让人无从辩驳。可以说,当时正直的官员,无不义愤填膺。因为这里面确实有太多的疑点,足以让人相信,这份遗训可能是矫诏。

所以高拱此言一出,众人又是一阵肉痛,韩楫十分肯定道:“师相,天下士林最不能容忍的便是这条,若能就此上疏,百官必然积极响应。到时候冯保就不是下台的问题了,足以抄他九族!”

众人齐声附和赞同,高拱却沉吟不语,作为主要的当事人,他对此事的怀疑和憎恨,比任何人都浓重。然而当时两位娘娘就在帝侧,如果说是矫诏的话,她们也一定参与此事,或者至少知情默许。现在皇帝还小,替他行使权力的,正是两位娘娘。如果用矫诏的罪名去弹劾冯保,两位娘娘一定会为了自保,而力挺冯保的,甚至会引火烧身,打虎不成反被虎伤,这种事决计不能做。

虑及这一层,高拱决断道:“此事虽甚为可疑,但无实据。这次弹劾就不必提及了。”

“真要放过他的矫诏之罪?”众人失望道。

“不,只有这个罪名才能置他于必死之地。”高拱摇摇头,拢着胡子道:“但不能提及先帝遗诏,而要把火力集中在小皇帝登极后的那道中旨上,矫诏的痕迹更为明显,还没有那么多关碍!”

“师相所言极是。”话说到这个分儿上,众人明白了他的意思,便再无异议道:“就按您的方略行事!”

于是分配任务,谁打前锋,谁坐中军,谁打策应,谁来殿后,一切都如真正的战争,调兵遣将,确定战术。大事议定之后,高拱沉声道:“兵贵神速、事不宜迟,两天后就是初一大朝,一切要在那天见分晓!诸位辛苦一点,今儿就不要睡了,明早就打出第一波弹章。为提防司礼监把奏章留中不发,要同时准备正副两本。正本送进宫中,副本送到通政司。老夫这边也会派人催促,让冯保无法拖延!”说着站起身来,声调激昂道:“此役我们已经胜机在握,只要各位上下一心、同仇敌忾。除君侧之恶,正天下人心,为新朝开一好头,就在此时了!”

“敢不为师相效死力!”众人纷纷起身抱拳道。

在一片昂扬的气氛中,众人各自分头题写奏本去了。首辅值房又只剩下高拱,他已经褪去兴奋之色,反复推敲整个计划,感觉在如此缜密周全的布置下,不愁冯保有什么办法。

冯保已经没什么好担心的了,他所顾虑的还是内阁的同僚,以及那个回京以来,一直称病在家的老杨博……五月份起复他时,杨博就称病,再三推阻。高拱也曾给他去信:‘辱教,知东山情切,高驾夷犹,殊失朝野之望。兹温綍再颁,敦劝愈笃,恐上命不可屡抗,物望不可终孤。’话说到这个份上,杨博只能收拾收拾进京了。然而进京路上他就直接病倒了,除了国丧和新君登极之外,就没有露过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