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六八章 局(中)(第3/3页)

高拱当时不知道,这是谁的谋划,只是以为皇帝爱子心切,才有此决断,因此遵旨而行。

现在他才渐渐品过味来……阁臣日轮一人,又不会同往,便给张居正和冯保创造了见面的机会。但是旨意已颁,覆水难收。自然不能阻拦,却也绝无好气对他,哼一声道:“上课就是上课,不要和那些阉竖眉来眼去。”

这话说得极为难听了,饶是张居正养气功夫了得,也气得面皮微红,良久才笑笑道:“我知道了……”朝高拱行一礼,便迈步走了出去。

走出文渊阁,有锦衣卫为他牵过马来,隆庆皇帝体恤阁臣,恩赐大学士在紫禁城骑马,当然首辅是坐轿的。骑在马上,别人看不到他的面容,张居正的面色便渐渐阴沉下来,骑在马上,双手紧紧握着缰绳,强行压抑胸中的怒气……这几年来,他对高拱比对自己老子都恭敬,却还要忍受他的无端猜忌,无礼的对待,虽然一直逆来顺受,忍气吞声,但是作为一个人,一个自视甚高、自尊心特强的男子,他无论是在面子上,还是心情上,都已经不堪到了极限。

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高拱捕风捉影,认为自己和他对着干,更是变本加厉、明消暗打的打击自己,更是在言语和行为上毫无顾忌的冒犯。不夸张地说,他张居正在高拱面前,已经没有颜面可言,自尊心也被摧残的扭曲变形。心情自然无比郁闷,无以舒缓,只要一看到,甚至一想到高拱那张老脸,就感到无比的不舒服。

不过在抵达文华殿前时,他已经调节过来,至少脸上看出丝毫的怒气。

太子日常读书的书房,在文华殿的小书房中,只有开经筵大讲时,才会动用正殿。在太监的带领下,张居正来到小书房门口,只见里面静悄悄的,往里一看,原来太子、潞王、以及两个伴读的孩子,自己的儿子允修,沈默的儿子永卿,都在冯保的监督下,认真伏案写字。朝冯保点点头,他便放轻脚步走进去,站在太子的桌后,看他写字……潞王也好,自己的儿子也罢,都是陪太子读书的角色,张居正必须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朱翊钧的身上。

朱翊钧生得比同龄孩子瘦小,但很有灵气,虽然才十岁,但已跟着冯保练了五年书法,加之几位内阁的师傅都是书法圣手,在这么名师指点下,加上他母后督促的紧,一笔字写出手竟看不出什么孩子气,假以时日,定有很高的造诣。

这会儿,朱翊钧已经临完了冯保给他找的梁武帝的《异趣帖》,小大人似的端着下巴,在比较临帖和字帖的差别。

见朱翊钧神态可掬,冯保在边上凑趣道:“太子爷,您可看出什么来了?”

“不好,写的不好。”朱翊钧摇头道。

“那奴婢可要问了。”冯保笑眯眯道:“您觉着,自己写得哪儿不好?”

“我是说,这个字,虽然也还中看,但比起书法大家来,还差一截子。”朱翊钧却指着那字帖道:“你怎么找了这么个字帖让我临?”

“太子爷好眼力。”冯保啧啧称赞,接着话锋一转道:“不过那些书法名家的字,写得再好也只是臣子的字。这幅字的主人,可是前朝的万岁爷啊!”

朱翊钧翻翻眼皮,表示不可理解道:“字写得怎么样,跟是不是前朝皇帝有关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