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零九章 瓕蔘翳畞礟渋曓(中)(第2/3页)

“好……”胡言清面无血色道:“不过,真会那么糟吗?”

“谁知道呢?做最坏打算吧。”凌云翼强笑道:“兄弟,为什么出仕又叫待罪官场?你现在明白了吧?”

“我这就回去找!”胡言清这下彻底信了,起身道:“可他要是发觉了,怎么办?”

“拿来给我保存。”凌云翼笑道:“他还敢来搜我的房间不成?”

“也好。”胡言清再不迟疑,便下了炕头,穿上大氅,戴上皮帽,对他道:“我去了。”

凌云翼点点头,胡言清便掀帘子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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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言清离去后,凌云翼依然盘腿坐在炕上,仿佛自言自语般,对着厚厚帘子道:“出来喝一杯吧。”

少顷,那帘子竟然掀开,露出一张平淡无奇的脸,那人穿着鼠灰色的红领号服,看上去,就是个普通的漕丁。但能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个地点的人,绝对不会普通。

看凌云翼在给自己斟酒,那人低声道:“我不喝酒。”不是不会,是不喝。

“不喝我喝。”凌云翼撇撇嘴,端起那盅酒,一饮而尽道:“没毒,放心。”

那人没说话,只是轻蔑的一笑。

“我已经让他去取那证物了。”凌云翼也不计较,只是幽幽道:“希望你们拿到东西后,能遵守承诺。”

“你没资格说这个。”那人依然面无表情道:“除非,你把那封信交出来。”

“我已经说了好几遍,那封信我看过就烧了。”凌云翼摇头苦笑道:“要怎么说你才能相信?”

“我不信。”那人不为所动道:“你再想想吧,只要进京之前给我,我们必然履行承诺。”

“哎……”凌云翼低头喝酒道:“没有就是没有,你逼我也没用。”

“你还有时间……”那人说完,便退回到内间。外间只剩下凌云翼一人喝着闷酒,就算里间那人不在帘子后面监视着,他也没有丝毫要动的意思,自打昨天夜里,被跟了自个多年的勤务兵在睡梦中弄醒,并命令他必须依命行事后,凌云翼便觉悟了……这次神仙打架肯定不可开交,自己这个小鬼要是不想遭殃,唯有唯命是从……管他哪边的命令,逆来顺受就是。

不过认命之余,他有些幸灾乐祸的想道:‘也不知这次之后,是哪个大佬陨落……’虽然对上面的事情不甚了解,但看这次双方肆无忌惮的各出狠招,便知此乃一你死我活之局。能看着那些把下面人当成刍狗的贵人,从云端跌落凡尘,实乃小人物的莫大享受。

他可能是此时此刻此局里人中,惟一能坐得住的一个,因为他已经知命认命,而其他人,不论是捕蝉的螳螂,还是螳螂身后的黄雀,都在尽着最大的努力,希望能扼住命运他妈的喉咙,却又不可避免的惊惧惶恐着,担心被别人扼住了喉咙。

这样说也不对,因为还有一个已经知命的,便是那只可怜的蝉……

胡宗宪靠在冰冷的墙角,地上到处是暗红色的血迹,那都是来自他身上的。他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块完整皮肉了,血也仿佛流光,但神智却出奇的清醒。他望着屋角惟一一盏昏暗的油灯,脑中想到的,却是自己荣耀与罪孽并存的一生。

那个立誓要‘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悬梁刺股,挑灯夜读的青年士子;那个锐意进取,惩治恶霸、抑制豪强、兴修水利、劝农劝桑的非凡县令;那个匹马进军营,单枪定骚乱的宣大巡按;那个立下誓言‘此去浙江,不平倭寇,不定东南,誓不回京’,却因为饱受排挤,而投靠了赵文华,与他一起陷害东南总督、浙江巡抚,并取后者而代之的浙江巡按;那个为了能掌握足够的权力,集中一切力量抗倭,费尽了心思,用尽了气力,不惜投靠奸党,不惜声名狼藉,奉承逢迎,溜须拍马,无所不用其极的浙江巡抚;那个为了巩固权位,保住抗倭胜果,逢君之恶,进献白鹿、屡报祥瑞的东南总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