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零八章 意外(下)(第3/4页)

然而沈默在必输的局面下,竟越过自己,选择了向皇帝求助,这完全出乎了徐阶的意料……要知道,这种同门之间的矛盾,向来都是由老师来裁决调解的。所以徐阶原先笃定,沈默一定会来找自己的。

这里不得不说一句,久居上位者往往会犯这种主观代替客观的错误。以为沈默哪怕意识到,这里面有自己推波助澜,也会在师生大义的约束下故作不知,而只把几个同门当成对手。殊不知,沈默已经不值他这个老师久矣,之所以一直忍气吞声,只是等不到机会而已。如今事情发展下去,必然会给沈默制造一个宽松的舆论环境,当然要趁机爆他的老菊花了!

结果,沈默破坏了文臣的规矩,联合了皇权,胜负的天平一下子便倒过来了……一个简单的算术,他徐阁老再大,大不过皇帝,使出吃奶的力气,也不过是打个平手。现在加上沈默这根粗壮的稻草,必然要压垮他这头不堪重负的老骆驼了。

真所谓‘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眼下不壮士断臂、弃子求活,是绝对不行了。徐阁老很清楚,只有拿出足够的诚意来,才能过了这一关。哪怕日后再找回来呢,这次也必须要先低头了。不愧是乌龟神功派的当代掌门人,哪怕向自己的学生低头,也没有丝毫心理障碍。

但该断哪一肢,弃多少子,才恰到好处呢?徐阁老陷入了纠结与权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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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间里,沈默不相信徐阶这时候能睡着了,但既然装睡,那就安静地等着呗。到后来,他竟坐在那儿打起了盹……连日奔波,他早就困乏至极,岂是昨日一晚能歇息过来的?

听着外间竟响起了轻微的鼾声,徐阶不由苦笑,躺着的睡不着,坐着的倒打起呼噜来了。‘这正说明了,现在双方的处境高下。’徐阶暗叹一声,缓缓坐起身来,穿鞋下地。

外间里,徐福听到动静,赶紧从外间的暖炉上,提一壶温水进来,先倒在洗脸架上的水盆中,然后搬过一把椅子,摆在架前,竟一点声音都没发出。

徐阶走到椅子前坐下,虽然只是小憩,但他的发髻还是有些歪了,必须要打开重梳。徐福在后面解开发带,熟练的打散了他的发髻,满头银灰色的长发便披了下来。徐福又拿出一把篦子从前往后替他轻轻地梳下来,然后一只手从脑后捋到发根一握,将长发提了上去,又拿篦子从后面往头顶梳理,梳上去后篦子便定在发根的稍上处,然后一手提着长发,一手将一根发带在发根处绕过,拽着一端,用嘴咬着另一端,穿过去手一紧,然后双手将发带系好了结,再取下篦于绕着束发盘旋,长发便拧成了一缕,打好了结,再用一根发带细细系上,插上一根玉簪。

徐阶看了看镜中那苍老的容颜,突然有些索然,站了起来,拿起了面巾,轻声对外面道:“进来说话吧。”

沈默自然早醒了,闻言掀开帘子走进来,恭声道:“学生拜见师相。”

“不必多礼。”徐阶已经洗完了脸,抬起胳膊,让徐福将藏蓝大襟袍穿到身上,缓缓道:“你回来的很早。”

“是。”沈默看到徐阶,并没有摆出那副慈祥面目,便知道他要跟自己摊牌了,就也不再屁话道:“因为学生急着告状。”

“告谁的状?”徐阶苍老的声音中,竟透着微不可察的心惊。

“东厂。”沈默轻声回道:“学生听说他们,把犯官私自带离了官道,去某处隐秘场所刑讯。”

“多大点事儿。”徐阶暗暗松了口气:“让你这么沉不住气?”

“事情确实不大。”沈默心说:‘却能要我的命!’要不是他心系胡宗宪的安危,提前启程返京,又知道了胡宗宪已经被捕,才换人不换马,提前数日抵京,想要逃过这一劫,只能祈祷胡宗宪宁死不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