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八三章 廷推(上)(第3/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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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御史言官太不像话了!”高拱拍案怒斥道:“朝廷设立言官,本是为了纠偏正邪,清涤污弊!现在不辨忠奸!不问是非!只知一味投机,沽取直名!”

也许是建立了同理心,杨博觉着他说得太对了,不由点头道:“是啊,就是一群胡乱撕咬的恶犬!”

“说得好,连皇上也成为他们目标,这些人不整治是不行了!”说着从袖中掏出本奏章道:“你看看,这是皇上转给内阁的……”

杨博本不想接,但一看名字,竟然又是那‘詹仰庇’。一看到这名字,登时心头火气,当即接过,展开一看,不由惊掉了下巴——这詹仰庇真是胆大包天,什么都敢说啊!

原来这詹御史也不知从哪儿听说,皇后最近生病了,而生病的原因,似乎是夫妻感情不和,因为据说皇后现在不住在坤宁宫,搬到别处去了。按说深宫禁苑的那些事儿,向来讳莫如深,小道传出来的消息也不足为信,至少不能当作奏章的材料使用。可他偏偏信了,还就此向皇帝上疏言事——请皇帝让皇后还居坤宁宫,劝他们夫妻和睦,别老惹皇后生气,万一把皇后气出个三长两短,你可怎么办啊。

当然他也知道自己犯了窥探‘宫闱之事’的忌讳,所以严明这是‘冒死上书’,可又怕皇帝气昏了头,当真把自己咔嚓喽,所以又强调自己‘虽死贤于生’,也就是说,你杀了我,我反而更伟大,为您的名声着想,还是别杀我的好。

这非分无礼的奏章,所说的偏偏都是实话,是以隆庆收到之后,大为恼火却不便发作。要是换了嘉靖的话,哪管三七二十一,肯定把那上疏人推出午门,廷杖伺候了。可隆庆不是嘉靖,他非但没有打人,还得为了皇家的体面,亲笔手批道:‘后侍朕多年,近有疾,移居别官,冀却病耳。尔不晓宫中事,妄言姑不究。’不但没有追究,还耐心解释了跟皇后分居的原因,真是难得的好脾气。

可要是隆庆真不介意的话,就不至于把这本奏疏,再转给高拱了。那意思显然是说,我都被人欺负成这样了,你得管管呀。

批龙鳞的事儿可不好管。杨博沉吟道:“内阁的意思是……”

“很快就要京察了,这个是甄别贤与不肖的机会……”高拱缓缓道:“科道固然有京察拾遗之责,但亦当在审查之列,不应置身其外。”

杨博沉默不语,他当然愿意借机整治一下言官了,但按例言官是不在京察范围之内的,要是贸然提出,肯定要被那些骂神的唾沫星子淹了。他不愿被人当枪使,故而反问道:“这是皇上的意思?”

“不是,是我个人的。”就算是,高拱也不能承认呀。

“哦……”杨博顿了半天,斟词酌句道:“新郑所言,自然极有道理,我也十分愿意照做,可是纳言官入京察之列,与体制不合,言官们肯定会说‘若政府动辄察典科道,那么科道监察政府之权何以行使?’,到时候岂不是给内阁添麻烦?”

“言官非官耶?”高拱冷冷说,“因何不能纳入京察之列?言官乃朝廷的耳目风宪之司,本应持公平、纠不法、谏权势;然则,有些不逞之徒,甘为私人之鹰犬,目无君上、心怀叵测,无事生非、唯恐天下不乱!若不施以重手,严加惩处,则国无正道矣!”

“那徐阁老的意思是?”杨博心动了,但离行动还差得很远。

“我在内阁里提过了,他不置可否。”高拱闷声道。这就够了,因为他的这番言论,八成是徐阶所希望的……徐阶巴不得能让高拱和言官的战斗火上浇油。但高拱不在意,他要说服的是杨博:“吏部要干什么,何须听内阁的?”

“话虽如此……”杨博笑笑道:“但我向来敬重元辅,他得有个明确的态度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