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七九章 卷平冈(上)(第3/4页)

王之诰闻变,惊得面无人色,以游兵六千骑兼程抵雁门,大同、延绥二万骑亦至,却慑于俺答兵多,竟远远观望不敢接战。结果被其布设的疑兵狠狠摆了一道,近三万人在雁门关裹足不前,待识破后这才出兵,可石州失陷的消息也传来了……

听闻石州城破,俺答屠城,五万百姓死于非命,王之诰知道,自己这下是完蛋了——野战失利尚能掩盖,可城池失陷,还被屠了城,这是谁也盖不住的,早就天下皆知了。要不是老长官掌着兵部和吏部,给他戴罪立功的机会,锦衣卫肯定早就上门了。

听说朝廷要组织反击,驱逐鞑虏,以报石州的一箭之仇。王之诰和麾下将领,将这次反击看作救赎的机会,纷纷上书请战。谁知等来的,确实杨博劈头盖脸的训斥,以及不许出战的严令。

他登时傻了眼,直到听说礼部尚书沈默,户部侍郎张居正,带着一干将领,在神机营开起了战前会。这才品过味来,原来朝中也有主战、不主战,自己的老上司显然是不主战的,那还有什么好折腾的?

可要是不出战,就立不了功,那秋后算账,还是吃不了兜着走,哥几个这个郁闷啊,也没心操练部队了,凑在一块喝起了闷酒……

正喝得晕晕乎乎呢,就听那一声声震天似的咋呼,王总督一下就醒了酒,站起来道:“怎么回事儿?”一个参议赶紧出去查看,少顷转回,小脸蜡黄道:“大帅不好了,马王爷挖墙脚来了。”

“马王爷?”王之诰黑着脸道:“马芳?他想干什么?!”

“甭管干什么,您赶紧拦住他吧。”参议焦急道:“这会子已经散会,他那些老部下们,都回去拉队伍,要跟他去打鞑子,眼看就要出营了!”

“这还了得?”众人全都变色道:“他还真当自己是马王爷,视王法军纪于粪土了!”

“快,集结你们的亲兵队封锁军营!”王之诰一边让侍卫给自己披甲挂剑,一边黑着脸道:“其余人随我前去!”

“要不要上报兵部?”参议小声问讯道。

“报什么报?”王之诰皱眉道:“还嫌不丢人吗?”

“家丑固然不可外扬。”那参议声音更低了:“可区区武将,敢如此胆大妄为,怕是背后有人撑腰……”

王之诰的动作明显一滞,显然把这话听进去了,过一会儿才狠狠点头道:“不错,顾不上那么多了,你去传信吧。”便带着一干手下,快步出了中军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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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博同样很郁闷。

从过了年到现在,就没一件顺心的事儿。老杨博承认,那些晋商想通过蒙古人入侵,给朝廷压力,以达到开边互市的目的……就像王直当年,虽然掌握着走私的主要渠道,但还是要谋求开海禁。两者道理是一样的。

虽然他也不赞成主动出击,但和他们的出发点是不一样的。是的,晋商代表不了他,他也代表不了晋商,他虽然是晋商的保护人,但同时也是个朝廷官员。处理问题时的原则,是先国家后乡亲的……至少也是两者兼顾,不会颠倒过来,损害国家的。

只是很多时候,真能分得清吗?只怕他自己也不敢那么笃定。所以别人更分不清了……这次鞑虏入侵,他主张采取‘固守静待敌退’的战略,几十年来的经验告诉他,这是最合理的选择。再看以往的历史,每次也都是这样的。虽然每次都伴着争议,但永远是支持声压倒了反对声。所以他本以为这次也不例外。

但经验这东西,有时候真的只代表过去,甚至可能与现实南辕北辙。比如说这次,先是高拱激烈的表示要出战,然后沈默张居正又扯虎皮做大旗,借着徐阶的名义,就造起了不可逆转的舆论浪潮。最可恨的是徐阶,也默许着这一切,结果弄了半天,大家都成了好人,就自己一个坏蛋了。甚至有传闻说,自己不许出战,是因为晋商和蒙古人有协议云云,已经是越描越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