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七五章 多事之秋(中)(第3/4页)

虽然同样出身贫寒,但沈默终究是二世为人,对物质上的东西,就看的很淡了。不过他性子随和,也没有异议,就跟着张居正进了酒楼。店家显然认识张居正,上来热情的招呼,恭敬的把两人请上二楼雅间。

待上了茶,沈默让店家先不要起菜,见他如此郑重其事,张居正笑道:“有啥事儿?还不能边吃边说?”

“有件事,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沈默喝口茶,望着张居正道。

张居正感到有些不自在,干笑两声道:“什么事……”

“徐璃定亲了。”沈默轻声道:“是老师让我告诉你的。”

张居正面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但过了片刻,又笑起来道:“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却又无法自控地问道:“是谁这么好运?”

沈默知道张居正心里乱了,轻声道:“徐阁老为她选定的夫婿是蒲州张四维。”

“他配吗?”张居正的面上,闪过一丝戾气,拳头握紧了,又松开,呵呵笑道:“想必是般配的……”说着使劲拍拍沈默道:“咱们今天中午,要好好为小师妹喝一个,祝贺她……”他的声音变得十分喑哑,充满了难以言表的失落和悲愤,几乎是一字一句地说道:“配……得……佳……婿……”

说完,抓起桌上的酒壶,给沈默倒一杯,再给自己倒,他的手却抖得厉害,撒得到处都是。一搁下酒壶,便抓起酒杯,仰面喝干一盅,然后歪头喷了一地,骂道:“这叫什么酒,淡得出鸟!小二,上最烈的酒!”

外面的小二早听见了,赶紧进来道:“这是您上次称赞过的梅酒。”

“一点味都没有,算什么美酒!”张居正骂道:“换酒!要烈的!”

小儿只好把桌上的酒壶撤了,换上最烈的衡水老白干。

“这是老百姓的酒,得用碗喝。”张居正倒挺明白,自己拿个白碗,倒满了,朝沈默举一下道:“我先干为敬了。”说着端起来,咕嘟咕嘟的一碗酒,全都倒下肚,霎时就从脸红到脖子根,还在那直叫:“痛快,这才叫酒嘛!”

沈默本打算好好劝劝他呢,但看这样子,是不可能听进话去了,便吩咐起菜,不能让他光喝酒。

人说,看一个人怎么喝酒,便能知道他的真性情,就见张居正只是一碗接一碗地喝酒,却没有丝毫要倾诉的意思,就算喝到后来,醉眼迷蒙了,也只是呵呵地傻笑,并没有‘酒后吐真言’的意思。倒让准备听戏的沈默,心里好一个失望。

一坛的三斤老白干,沈默只略略润了润唇,其余全下了张居正的肚子。最后,他朝沈默一龇牙道:“见笑了……”说完,就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起来。

“真是……”沈默唯有摇头苦笑。他能看出来,张居正受得打击挺大的,但显然并不愿意和自己倾诉。这个时候,有个知己良朋在身边,也许他能好受很多,可仔细一想,张居正这人表面随和、却性情孤高,虽然有很多人巴结他、奉承他,可真能算得上好朋友的,似乎没有几个……或者说,一个都没有。

想想自己,还有徐渭、有诸大绶、有吴兑……这些可以倾诉、可以分担的朋友,沈默觉着自己比他幸福多了。

把烂醉如泥的张居正送回家,他家里有三个儿子,敬修、嗣修、懋修,大的已经十七岁,赶紧和管家游七把父亲接过来,又对沈默深表感谢,请他前厅用茶。沈默说衙门还有事儿,便转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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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沈默正在签押房中阅看文书,便见王启明进来禀报道:“户部张侍郎来了。”

沈默有些意外,赶紧放下手头的工作,出来相见。

张居正坐在那里喝茶,仪表整洁,神态如常,浑然看不出昨天曾烂醉如泥过。

一看沈默进来,他起身抱拳,笑着道:“昨天失礼了,来向江南赔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