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三六章 润物无声(上)(第2/4页)

没有了严谨和唯物,哪里有科学生长的土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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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讽刺的事实是,比亚里士多德早几十年,墨子便已经建立了类似的逻辑体系。在《墨子》中,六篇论述组成的《墨经》,与其他各篇性质不同,其主要内容不是政治伦理学说,而是科学定义和理论,可以使人通过逻辑方式,树立正确的观点,反驳错误的观点。

而且墨子的学说,在当时的影响非常巨大,与儒家并称为儒墨显学,墨子的逻辑学说也广为人们接受;反倒是亚里士多德的逻辑学,并不是当时最流行的认识学说,在相当长的时期内,都处于边缘化地位,甚至由于历史和政治的原因,在七八百年间几乎失传。

但此后二者的际遇令人喟叹,因为秦始皇焚书坑儒和汉武帝独尊儒术的原因,墨家思想被彻底抛弃,再也没能兴起;而亚里士多德的逻辑学,却由于中世纪最伟大的神学家、圣徒阿奎那,将其作为他的基督教理论的基础,它才重新注入了西方文化,并终于得到重视。

从那以后,亚里士多德的逻辑学,成为了西方哲学和科学的基础,但这并不能改变,在亚里士多德去世后,两千多年中没有人再对逻辑学,做出任何重要贡献的事实……其波折的经历,也再次证明了,少数精英对历史是具有决定性的。

现在沈默就是要借助这位西圣的力量,来重新唤醒沉睡千年的科学精神。根据他前世的记忆,在西方思想引进后,梁启超、胡适等学者运用西方科学的方法来研究《墨经》,才让世人明白,我们祖先的逻辑和科学思想,在当时的世界有多么先进。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复制胡适和梁启超的方法,显然比让墨子的学说重现天日,难度要小得多。但全盘西化不是他的目的,华夏文明也没有弱势到被同化的程度。他只是想通过这种方式,使我中国重现先秦之争鸣,焕发勃勃之生机,获得无限可能之未来……姑且称之为‘东方的文艺复兴’吧。

当然沈默知道,儒家理学积习已深,人们的观念不可能因为某些方面的冲击,而遽然改变。倒是这种舶来的新学说,很可能未发生影响,便消灭无闻。要想避免这种可能,就必须使其披上理学的外衣,取名《名理探》,以理学工具书的画皮示人只是其一。

沈默又嘱咐陈鹤,这本《名理探》的措词用语,必须由其亲自把关,在外国学者将其译成中文后,陈鹤要再以古代诸子和魏晋玄学术语达辞,为其重新润色,务必要在不改变真髓的基础上,使其贴近文人的习惯和喜好。

但他提醒众人,这绝不意味着,可以含糊其辞、偷换概念,必须反复琢磨,字斟句酌,必须以‘只字未妥,含毫几腐;片言少棘,证解移时’的一丝不苟的翻译作风,来对待这一部本身就深奥艰涩的哲学著作。

最后他又提出了对这本书的深切厚望,对众人道:“此学实乃百学之宗,乃订是非之磨勘,验真伪之砺石,是万艺之司衡,灵界之日光,明悟之眼目,义理之启钥,为诸学之首需者也。诸君之努力,必为广开华夏百学之门,随此书永垂万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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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陈鹤还想请沈默定一下译书计划,现在也不用了,因为根据目前的人力,按照沈默的标准,想把这套大部头译出来,最少需要三年时间。这三年里,整个通译局都不用干别的了。

沈默并不在乎,反而对陈鹤保证,将会再为他增加专业人手,全力以赴打造这套《名理探》!

整个布置过程中,几个西方学者十分惊诧于这位年轻大人对西方哲学的稔熟,他们暗暗觉着,这似乎是位圣贤与先知般的人物,心中满是崇敬之情,所以在沈默问他们话的时候,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没有丝毫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