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六九章 海上之城(第3/4页)

“上海不也有官府吗?”沈默不动声色地问道:“听说上海县令不是正途出身,那些狡猾的老吏都服他管吗?”

“服气,简直是服服帖帖哩。”一提到那上海县令,徽商们登时来了精神,道:“这位县老爷平时看着挺和气,甚至挺滑稽的,可发起狠来,那绝对是杀人不眨眼,人又精明的很,在他手下做事,哪个不战战兢兢,谁敢胡作非为?”

沈默饶有兴趣道:“真有这么厉害?”

“那当然,不信给你讲讲,当初他是怎么镇住那帮子黑心胥吏的。”就听他们讲道:“一开始上任时,那些胥吏觉着县令老爷年轻、又是监生出身,应该好欺负,便抱着一大摞杂七杂八的公事案卷呈上,悄悄试探他。”

“结果呢?”提到那上海县令,沈默的兴致也无比高涨,仿佛人家在说自家人似的,关切问道:“他处理的怎么样?”

“不怎么样。”客商们绘声绘色地讲述道:“县令老爷斜着眼,也不问是非曲直,统统点头道,‘可以、可以……’然后又会说:‘你们可不要欺瞒我,不然将来吃不了兜着走。’似乎对政事不太懂,又怕人家以为他不懂似的。”

“这下,那些为非作歹的胥吏们打心里藐视县令老爷:‘果然是草包一个,没一点本事!’于是愈发为非作歹起来,把个上海县闹得乌烟瘴气,也让商人们怨声载道,正常的贸易都大受影响。别人向县令老爷告状,他只是命人家写好状纸递上来,然后就没了下文,一副得过且过的昏官模样。”

“但谁都没想,一个月后的某一天,县令大人向所属官员宣布道:‘统统聚集县衙大堂,本官要宣读胡部堂的谕令!’”一个年轻的商人绘声绘色地讲述着,虽然同样的情节他已经讲了不下二十遍,但每次讲都觉着很爽:“不明所以的上海县官吏,便都来到大堂上,跪听东南总督的谕令。便听县令大人念道:‘今将上海县内所有官吏,尽付上海县令全权管理,所属官员如做不法之事,其有权自己直接捉拿审问,定案后报上即可!’”

“这谕旨一宣布,那些不法的官吏全惊呆了,他们想不到年轻的县令大人,竟能从胡大帅那里讨来这道授权,更没想到,这年轻人竟这么能忍,等他们现了原形才宣读这道谕令!”那青年眉飞色舞道:“宣罢谕令,沈县令马上升堂,众官吏全都提心吊胆、忐忑不安——县令大人却抖擞精神,再不是前些日子萎靡不振的样子,便听他一拍惊堂木,厉声道:‘六房书吏何在?’”

“在,小的在……”显然这一段也是其他人的最爱,马上有客商随上,假扮起受审的书吏来。

那青年学着县令老爷的声音道:“便见沈县令沉下脸道:‘一个月前,你们在县衙账目里作假,侵吞官银三千两!这一个月来,又利用手中的权力,敲诈勒索到了两千里,对吗?’然后又把每个人侵吞的金额说出来,惊得六个书吏面无人色,马上磕头如捣蒜,求饶不已……”

“这,这,您怎么这样了如指掌?”那假扮受审书吏的客商,一脸惊恐道:“大人饶命啊,我们下次不敢了。”

“‘早干什么去了?’只听沈县令长叹一声:‘本官丑话已经说在前头,不听是你们的事儿。我是个粗人,受不了太多烦琐的审判手续,但我能断定的是,就凭你们侵占勒索的金额,杀你们八遍都足够了!’”那青年学着沈县令的样子,一指一个假扮小吏的客商道:“你,先自己的衣服脱光。”

“脱光衣服干吗?”沈默轻声问道,要是让他惩罚这些小吏,最多就是把他们发送到徐海的船上,当一名光荣的远洋水手。

但那沈县令显然更狠更辣手,只听那青年道:“那个被手指点到的书吏,只好乖乖脱下衣服,然后被四个粗壮的衙役用水火棍这么一撑,就别住了四肢、凌空架起,高高地扔到空中,然后落到地上,如是几次,那书吏便七窍流血,摔死了。然后其余五个也全都一命呜呼,但沈县令还不罢休,又马上命令悬尸集市示众——让堂上的贪官污吏个个吓得浑身打颤,唯恐遭受同样的命运,全都夹起尾巴来做人,结果所有的恶习全部消失,上海县的面目焕然一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