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三九章 最后的一本(第2/4页)

沈默不动声色地点点头,道:“不明白这一点,就永远破除不了这套把戏。”

“是啊。”邹应龙也点头道:“多少人看不透这点,白白的断送了前程、甚至是性命。”

“不,你错了。”沈默却摇头道:“他们的牺牲没白费,没有他们前赴后继的弹劾,想要推翻严党,无疑是痴人说梦。”说着缓缓道:“只是取得胜利的方式,未免太残酷了点。”

“哦?”邹应龙不懂,问道:“他们都失败了,难道也有用吗?”

“是的,他们都失败了,但这只是众所周知的那一面,还会带来另外一个结果,却不是人人都能知道。”沈默轻声道:“当今圣上聪慧过人,也许能被蒙蔽一时,却不会永远被人利用而不自知——虽说皇上不因为弹劾而废黜严家父子,但一次次弹劾接踵而至,在不得已庇护严党之余,心态必然发生变化。”

“是啊,圣明无过皇上。”邹应龙着实不笨,接茬道:“见别人老打着自己的旗号做坏事,给自己抹黑,皇上定然会不悦的。”

“对!”沈默赞许的颔首道:“以皇上的聪明,经过一次次的重复后,就算没有证据,也能猜到严党对他的利用,如果你的奏章,能在进攻严党的同时,不伤到皇上的面子,我相信陛下会很乐意顺水推舟的。”

“江南兄的意思是。”邹应龙两眼发亮道:“我的奏章要只针对严家父子,专找不会牵扯皇上的方面下手,对不对?”

“不错。”沈默微笑道:“不过还应该缩小下范围,只打严世蕃一个,不要涉及到严阁老。”

“这又是为何?”邹应龙道。

“严阁老侍奉皇上二十年,虽然对苍生造孽不少,但对皇上可是兢兢业业,殷勤备至的,我皇慈悲,不会不对他另眼相看的。事实上,严党这一年来,就靠着这点圣眷在维系了。”沈默为他分解道:“直接对严嵩动手,难免让吾皇生出恻隐之心……”

“那弹劾严世蕃呢?”邹应龙问道。

“那就没问题了。”沈默道:“天下人都清楚,严阁老垂垂老矣,公文批示、阴谋算计都是出自严世蕃之手,所以才有大阁老、小阁老的绰号,去岁听闻吾皇,曾勒令严世蕃,不许再用‘小阁老’这个称呼,对其窃权的厌恶之心可见一斑。”

“这样说我就明白了。”邹应龙道:“那我这奏折就专攻严世蕃一个……”顿一顿道:“只是他的罪状罄竹难书,还请江南兄赐教,该从哪几方面下手,比较妥帖呢?”

“还是那个原则,不要涉及皇上,只要是严世蕃一个人的罪,那就可以用。”沈默道:“比如可以弹劾他倚仗父亲的势力,贪赃枉法,卖官鬻爵,为朝廷选拔官员,不论贤能与否,而论其对严家忠心与否,贿赂到位与否,如此吏治大坏,国家深受其害。”

“嗯……”邹应龙点点头道:“这个跟皇上没关系。”

“还有很多。”沈默淡淡道:“比如,我听说严世蕃居丧期间,不遵礼制,吹弹歌舞,狎妓拥妾,日夜宣淫……当今陛下至孝,如何容忍此等禽兽行径?”

“我知道了。”邹应龙想一想,从袖中掏出一摞文简道:“您看这个能用吗?”

沈默看他一眼,心说:‘这家伙,上门求教还留一手。’面上仍然不动声色,拿过来展开细细阅读起来,正是三大殿工程的账目流向,沈默对数字迟钝的很,看了半天不明所以。只好翻到最后一页,看最后给出的结论——历年累计拨款减去历年累积开销,总计三成工程款不知去处。

“嘉靖三十六年大火,前三殿、奉天门、文武楼、午门全部被焚毁,外宫几乎被烧为白地。”邹应龙在边上解释道:“而后由严世藩主管,从嘉靖三十六年开工重建,到今年刚刚完工,历时将近五年,累积拨银近千万两,也就是近一百五十万两银子从账上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