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一三章 壬戌三子(第2/4页)

“对!”吴时来高声道:“边臣搜刮军饷,贿赂内阁当权有罪,而内阁当权受贿,与之狼狈为奸同样有罪。进而论之,根子还是在严家父子一手包办官员任免的恶果!”说着端起酒碗,饮一大口,嘿然道:“说起那严家父子,老贼整日里媚上邀宠,其恶子严世蕃竟潜入西苑内阁直房,批答六部百司的奏章;依仗他父亲的幌子、招权示威,指挥大臣,奴视将帅!大肆贪赃枉法,财货堆积如山!跑官要官之人剥民膏以赠严氏,攫官帑以送权门!有此子在纳贿钻营之风不止、才能正直之士辟易——”说着把碗里的酒引进,刷得摔碎在地上道:“除恶务除其本,不弹劾严嵩父子,光弹他的爪牙,又有什么用处?”

他的慷慨陈词,让董张二人也激动起来,加之本就有了酒,全都血脉贲张。大骂严家父子一顿,便细细琢磨起那牛皮袋里的材料,想要找出弹劾严家父子的依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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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分看那材料,董传策分到最后一摞,待看到最后一页时,瞧见了张居正的留言‘不为私怨、但为公愤,只劾杨路,莫问他人。留得青山、才有柴烧。’二十四个字,不由犯了踌躇道:“给你材料的人说,莫问他人,是不是不让我们弹劾严家父子啊?”

张翀拿过来看看道:“这话咱们该不该听呢?”

吴时来是看过这句话的,但早就忘到九霄云外去了,闻言沉吟片刻道:“事易时移,当初的情况,和现在又有不同,当时严党气势正盛,不问首恶、保全自己,无可厚非。但现在吴鹏、鄢懋卿、欧阳必进、许纶、杨顺等严党骨干全都或罢或逐,他们是大败亏输、势必如明日黄花、败亡只在朝夕了!”说着哼一声笑道:“就要趁他病、要他命、这时候弹劾严家父子正是火候!”

张翀轻声问道:“万一,要是没弹倒呢?”还有半句‘我们不就反受其害了?’不言而喻,董传策也望着吴时来。

“怕什么?”吴时来慨然道:“男儿在世,就当建功立业、名垂青史!我们都已经三十多快四十了,再等闲。只能空白了少年头!”说着一挥手道:“你们要是不干,我就自己来!成了败了都算我一人的!”

两人被他一激,都不落寒碜道:“瞧这话说的,怎么就算你一人的?”“是啊,我们相约以身许国,同生共死,当然要一起干了!”

“那好,我们分头上书,弹劾严家父子!”吴时来伸手道:“成了,大家一起建功立业;败了,咱们也名垂青史!”

“好!”董传策也伸出手。搭在吴时来的手上,张翀有些犹豫道:“我还是想问一句,如果失败了,咱们会怎样?”两人便露出讥笑的神色,道:“怕死就别参加,好生过你的安稳日子就是。”

张翀脸涨得通红道:“我只是放心不下家中老母,万一咱们真有个三长两短,她老人家可怎么办?”

“这你放心!”董传策笑道:“我老家有几百亩薄田,虽不大富,帮你奉养亲人却没问题,明日就让人将太夫人、嫂夫人、还有令公子接过去,只要还有一口吃的,就饿不着他们!”

张翀闻言感激的一躬到底道:“多谢幼海兄高义!”董传策号幼海。

“自家兄弟,客气做什么?”董传策摆手笑道。

“现在如何?”那边胳膊都酸了的吴时来道。

“既然没了后顾之忧。”张翀道:“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当然跟二位哥哥共同进退了!”三人便击掌盟誓、相约同生共死。

“还有个问题……”收起手来,张翀又道。

“你不会是要反悔吧?”吴时来怒道:“反反复复算什么男人?”

“我哪能那样?”张翀赶紧解释道:“我是问,咱们如何避免,再被通政司扣下奏章?”两人听了,一下子沉寂下来。是啊,通政司掌内外章奏和臣民密封申诉之件,被严党牢牢把持,成了防止皇帝看到弹劾严党奏章的看门狗。自从出了沈炼、杨继盛的事情后,这种非法审查愈发严了。只要是对严嵩不利的,哪怕是只言片语,也不能放过去,吴时来的上一封奏章,可不就是被他们扣下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