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一零章 天堂与地狱(第3/4页)

袁大人长这么大。也没见过一千两以上的银子,此刻竟然有五万两银票在手!这让他不由自主地口干舌燥,心跳加速,得大口大口地喘气,才不至于一口气抽过去,被这笔巨款要了性命。

一直到家,他都晕晕乎乎,揣着那张银票,不知道该藏到哪里,最后躲进书房中,拴上门闩,又用椅子顶在门背上,这才点上灯,紧张兮兮的看了又看——没错,式样很标准,有骑缝章,有银号画押,有朝奉背书,有天头地尾章,是一张货真价实的汇联银行票。

那一夜,袁大人失眠了,上半夜他将银票锁在匣子里,怕被人偷了,半夜起床打开匣子,拿出来收在怀里贴身藏着,还觉着不保险,最后压在枕头底下,才算是把心放在肚子里;然后下半夜,他开始设想,该如何花这五万两银子,是该把京城的住处翻新一下,还是留着等致仕以后,回慈溪老家修个园子,优哉游哉呢。

想了一夜,也没拿定主意,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对沈默那点怨气,早就随着这张可爱的银票,烟消云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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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说贫穷乍富,快要乐疯了的袁大人,回到沈默的府中。那些宾客兴致勃勃,一直玩到三更天,才累了困了醉了,纷纷告辞而去了。却也有喝醉了走不动的,有家人接的,便被家人背回去了,还有个没人管的,沈默只好将其留宿一宿了。

待把所有客人都送走,他疲惫的伸伸懒腰,深吸口夜晚清冽的空气,吩咐左右道:“关门。”转身回到正厅里,厅中杯盘狼藉,下人们正在收拾,沈默向沈安要了坛酒,装了几个小菜,拎着往客房去了。

推开客房的门,沈默便看见张居正目光炯炯的坐在那里,不由笑道:“我就知道你这家伙是装的。”

“你怎么知道的?”张居正闻闻自己身上,酒味重的很,好奇道:“难道我装的还不像吗?”

“直觉。”沈默笑道:“你张太岳可不是饮酒误事之人。”

张居正闻言,狡黠笑笑道:“我也知道,你这家伙把袁炜给拿下了。”

“你怎么知道?”这下轮到沈默发问了。

“直觉。”张居正哈哈一笑道:“你沈默可是个无利不早起的家伙,突然把那姓袁的邀来,不可能单单为了给晚宴增色。”

两人对视一眼,便一齐嘿嘿笑起来。笑完了,沈默将酒坛子往桌上一搁道:“既然你还没醉,咱们就继续喝。”

“好,边喝边聊,聊个通宵。”张居正从床上跳下来,坐到桌边道:“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这喝酒聊天也得分对象,要想喝得痛快,聊得开心,还得跟你沈拙言一起。”

“谬赞了。”沈默搁下酒坛子,将几盘下酒小菜拿出来,两人便一边捏着花生米,一边小口小口的对酌起来。

一面喝酒,张居正一面问沈默,他在苏州都具体干了些什么,道:“听外面传的神乎其神,都快把你吹成孔明二世了,难道真有那么神吗?”

“神什么神?”沈默微笑道:“我不过是恰逢其会,做了些顺应时势的事儿罢了。比如说市舶司,朝廷海禁多年,海上又有倭寇横行,不论我们大陆的买方,还是海上的买方,需求都被压抑太久,一旦开了市,便如洪流般宣泄出来,自然一发不可收拾。”

见张居正听迷了,沈默又道:“再比如说那徐海,跟朝廷征战多年,眼见着自己越打越弱,官军却越来越强、越善战,自然萌生了归顺之意,只是没人有我这么大胆,敢接受他罢了。”

张居正怎能满足于如此简略的回答?自然一路追问下去,好在他关注的更多是宏观层面的经济问题,至于市舶司如何运转,各部门的配合联系,并不是他关心的地方。张居正关心的,是苏州的税负如何征收,各方面的利益如何分配,老百姓过得怎么样,诸如此类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