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桃花潭水(第2/4页)

宋河说:“可他们并没有见到快递员,也许是快递员察觉到他们到来,故意躲开了,又或者是刚好快递员不在家。而就在两名警官在巷道避雨的时候,穿着雨衣的杜师傅走过来,他为顾警官点了烟之后,在巷口同快递员撞在了一起……问题是此后发生了什么?难道——杀害两名警官的人,就是今天逃走的那个帽衫男?”

秦烁接连摇头:“绝不可能。咱们之前已经确认,杀害两名同志的凶手是初犯,而今天杀害快递员的人则是个行家里手。河河,他的身手你应该最清楚。”

宋河说:“那就剩下第三种可能最为合理了,是快递员杀死了两名同志。而婚戒盗窃案和爱犬纠纷案与之并没有关系。”

秦烁说:“要是……假设三个案子卷在了一起呢?”

宋河说:“你说什么?”

秦烁说:“没什么,也许是我多虑了。其实要真是那样的话,连我自己都不会相信。”

宋河说:“所以,就别再想X某和Y某了,至少Y某当时的确不在案发现场,队里的同事已经再三确认过,当晚Y某试图进入邻居家未果,无处发泄,便跑到小区楼下的餐馆喝起了啤酒,酒醉之下,还把餐馆砸了个稀巴烂。”宋河话毕,又补充道:“看来我们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那盘磁带上了,但愿一切如我所愿。”

秦烁说:“河河,你有没有想过,假如这盘磁带无法帮助你还原案发当时的状况呢?”

宋河说:“闭上你的乌鸦嘴!”

秦烁真的把嘴巴抿成了一条线。

宋河说:“行了,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副德行。要是……咱们真的没有这份幸运,那就只剩下找到帽衫男了。虽然只是打了一个照面,但我不会忘掉他的气息。”

秦烁说:“气息?”

宋河说:“嗯,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气息。”

秦烁说:“那我的呢?”

宋河犹豫了一下,说:“贱气。”

范小梵对于磁带的整理持续了整整一个晚上,这大大出乎宋河的意料。

为此,范小梵不得不这样解释道,快递员的诉说颠三倒四,完全是碎片状的,她只能先将每个句子逐一付诸笔端,然后再进行删减、拼凑,将之逻辑化呈现——

快递员并非江城人士,他声称自己出生在南方的Z地。

那是一座潮湿的县城,每当梅雨季节来临,目所能及的一切都在发馊、霉变,就连骨头缝儿里都充满着水汽。因此,快递员幼年的时候,常常幻想北方的干燥,并向自己的父母再三表达,有朝一日会选择去北方生活。

这样的愿望随着他长大成人而越发强烈,直到他二十岁的时候才得以变相实现。那是“文革”的中后期,造反派为了逼迫他教师身份的父亲供出“反动”同党,残忍地对其进行了别出心裁的“烤刑”,他们叫嚣要消灭父亲身体里每一滴反动血液,以此来谢罪于人民。他们不但要在身体上惩罚父亲,还不忘在心理上给父亲致命一击,让快递员来实施“烤刑”。快递员不堪折磨,于是选择了逃亡。

快递员一路辗转,扒火车皮、睡矿井、捡垃圾桶里的食品残渣、喝野道上马蹄印里的脏水,他的目标是北方——“也许艳阳高照的北方能让我活下来”。但事实上,北方的斗争更加如火如荼,干燥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快感,反而让他嗅到了一股比潮湿更可怕的血腥。快递员突然感到了害怕,在长达一年多的逃亡过程中,他从未如此害怕过。害怕过渡为恐惧,是在此后不断重复的一个噩梦中完成的,他梦见自己的血液咬开了手腕,以喷射的方式宣告与自己的身体划清界限。于是,快递员开始了频繁的痛哭流涕,他知道这是父亲对他逃离南方的惩罚,尽管多年以后,他一再对自己当年的想法露出了可笑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