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回 办丧事堂官招数恶 抨时政侍郎意气昂(第3/5页)

“部堂大人,奴家有份东西给您。”

“什么东西?”王希烈俯身注目。

桂儿从怀中摸出一张纸,王希烈接过,原来是童立本的绝命诗。王希烈吟哦一遍,顿时如获至宝,让在场官员传阅。众人看了,好一阵窃窃私语。王希烈看出大家的不满,趁机抖着那张纸说道:

“你们看看,这是胡椒苏木折俸以来,死的第三个人。第一个是储济仓大使王崧,第二个是章大郎,童立本童大人是第三个。这是谁的罪过,谁的呀?”

屋子里鸦雀无声,大家心里明白王希烈矛头指向的是谁,但谁也不敢接这个茬。这时候,一直跪在地上的桂儿又呜呜地哭起来,王希烈赶紧把她扶到椅子上坐下,关切地问:

“童夫人,童大人死时,除了这首绝命诗,可还有遗言。”

桂儿木讷地摇摇头。苍头老郑在一旁小声答道:“部堂大人,咱家主人死时,是把那两小袋胡椒苏木挂在脖子上的。”

“看看看,这就是遗言,”王希烈情绪激动,义愤填膺说道,“童大人遗嘱,要把胡椒苏木退还给户部,咱们不能拂死人之意,王得才!”

“小的在。”

一个四十来岁的矮胖子从人缝儿站了出来。此人是一个老典吏,在礼部司务手下当差多年。王希烈盯着他,说道:

“你现在就把童大人的这两袋胡椒苏木,送还给户部。”

“这……”

王典吏知道这是个麻烦事,怕惹火烧身。王希烈看透他的心思,讥道:“你怕担干系是不是?拿着童大人的绝命诗去给他们看,就说是咱王希烈让送的,你怕什么!”

“小的遵命。”

王典吏退回一步,这时有人小声插话道:“听说七彩霞的老板郝一标,今儿早上贴了告示,大量收购胡椒苏木。”

商人有几个是好东西?”王希烈没好气地斥道,“咱宁可丢到粪窖里去,也不卖给他。”

“部堂大人说得对,无论无何,不能让铜臭熏染士林。”有人大声附和,“有种的,就学童大人,把这胡椒苏木,退还给户部!”

“对,退回去,为童大人伸冤!”

众官员的情绪终于被撩拨起来,童家小屋里,已是一片沸腾。

第二天,在京各衙门官员,几乎都收到了如下这份讣告:

诸世伯世叔:

家父礼部仪制司六品主事童立本因所领俸禄两斤胡椒、两斤苏木不能变为现钞,生活无着,求借无门,万般无奈,只得含恨于昨夜悬梁自尽。呜呼,六品乌纱,举家如同乞丐;廿载宦海,到头三尺白绫。岂不悲哉,岂不恸哉!

不孝之子

童从社

童从稷泣告

这份讣告由吏员起草,本司郎官修改,最后送给王希烈亲自审定再行誊抄,然后送达京城各大小衙门。讣告虽短,却相当煽情。许多官员读后都动了恻隐之心,莫不相邀前往童立本家祭奠。按京城吊仪,每位前往的官员都会送去一道挽幛。灵堂里放不下,就摆在院子里,院子里摆不下,就摆到大门外,到后来,整个一条胡同都摆满了灵旗挽幛。前来吊丧的人络绎不绝。被请来哭丧的十几个哭婆子特别卖力,只要人一来,她们就撕肝裂胆地干嚎,加之吹鼓手们也各尽其责,吹吹打打弄得气气势势,特别是那一只唢呐,时而呜咽时而凄厉,直聒噪得几条街都不得安宁。

这天上午,在祭吊的人中,来了两个显眼的人物,一个是吏部左侍郎魏学曾,另一个则是张居正的亲家刑部右侍郎刘一儒。两人都是三品大员,到目前为止,前来祭吊的官员就数他俩品秩最高。一看到他俩的轿子抬进胡同,在现场指挥操办丧事的王典吏赶紧让吹鼓手们大奏哀乐,在呜哩哇啦的唢呐声中,十几个哭婆子尖着嗓子,一齐放了悲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