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四〇章 江山如棋(五)(第2/4页)

李隆基放下册子,又瞥了一眼李亨,见他依然低头垂目,一动也不动,微微一笑又道:“最近可收到俶儿的家信,朕的皇长孙在安西可好?”

听到父皇提到李俶,李亨心中猛地一跳,他在中午时接到鱼朝恩传来的旨意,父皇晚上要召见他,他心中又是激动、又是茫然,激动是父皇没有忘记他,但茫然却不知父皇召见他是为何事?从进了御书房,父皇和他聊的都是家庭琐事,绕了几个弯,他忽然提到了俶儿,而且将‘皇长孙’三个字咬得特别重,李亨敏感地意识到,父皇今晚召见自己的真实目的,恐怕就在俶儿身上。

他急忙答道:“儿臣在前日收到俶儿的家信,他现在在碎叶办学,颇为辛苦,几个月下来已瘦了十斤。”

“办学?”

李隆基仰头呵呵笑道:“朕昔日曾给李清言,移民到安西最要紧就是让他们不忘本,所以办学堂一直是朕心中的头等大事,吾孙能挑此重担,让朕实感欣慰。”

说到此,他微微沉吟片刻,道:“俶是少年名,吾长孙已成人,不宜再用此名,所以朕想给他改一个名,今天将你找来,便是商量此事,你可同意?”

李亨心中狂跳起来,他想起当年父皇将自己改名为亨,随即便封为太子,难道又将旧事重演了吗?

他极力克制住心中的激动,低声向李隆基道:“全凭父皇,儿臣无异议。”

李隆基背着手在房间里慢慢踱步,他忽然回头笑道:“《中庸》有言,凡事豫则立,不豫则废,就将吾长孙改名为豫,‘李豫’,此名深合朕意!”

李亨忽然跪下,重重地给李隆基磕了个头,含泪泣道:“儿臣替豫儿叩谢父皇恩宠!”

李隆基轻轻地叹了口气,将他扶起,拍了拍了他肩膀道:“这些年也委屈你了,去吧!看在你为朕生了个好皇孙的份上,过去之事,朕便饶恕于你。”

李亨慢慢地退了下去,李隆基负手站立在窗前,默默地注视着窗外漫天的大雪,显得削瘦而又苍老,天宝十二年眼看就要到了,储君之事该有个说法了。

……

风刮得很紧,雪片像扯破了的棉絮一样在空中飞舞,没有目的地四处飘落,大街上早已空无一人,在雪夜里,在家中围炉夜话无疑是人生的一大享受。

在十王宅前的道路上一样空无一人,这时,一辆马车从密集的雪片中驰来,马蹄声和轱辘声在空旷的大街传出了很远,这是李亨从兴庆宫归来,马车从一座大宅前飞快驶过,李亨从车窗里斜眼瞥了一下这座大宅,不屑地冷哼了一声,马车夫似乎也明白主人的心思,扬起马鞭在空中挽了鞭花,‘啪啪’作响,他使劲地吆喝一声,马车嚣张疾驶,车轮后面激起一片雪雾,大宅的正门依然禁闭着,但侧门却开了一条缝,过了一会来,一双眼睛靠近门缝,目光复杂地望着马车在前方府第前停了下来,随即李亨在两个小厮的搀扶下从马车里走出,快步进了大门,大门‘轰’地一声关上,却将远处偷窥者的怒火勾了起来。

他也将门‘砰’地重重关上,满脸怒意地转过头来,只见他长一张大脸,仿佛一张大圆饼,再点缀着几粒白芝麻,他的眼睛因愤怒而像螃蟹一般鼓出,却正是庆王李琮。

他早在半个时辰前便得到宫中的密报,父皇召见了李亨,而且是关上门,将所有人都赶出去,没有人知道他们在讲什么。

李琮仰头看了看天色,心中烦躁不安,天宝十一年,他诸事顺利,却没想到在年末时发生了这样一件事,就仿佛一个寡妇守节十年,眼看要得到贞洁牌坊,却在最后关头,被隔壁老王翻墙进来强暴一般。

“通知杨相国的人去了吗?”他用要杀人的眼神盯着管家,恶狠狠地问道。白天谦恭厚德的形象此时荡然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