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部 长河落日 十五 王道苦门(第2/6页)

“第三个错,比前两个更是严重。”

“还有第三个么?”

“将军,事情既已发生,岂能视而不见?昨日,我决定进宫向皇上辞行,本欲令忠辉随行,已提前得到了皇上恩准,谁知忠辉竟拂我之意,擅去捕鱼,置我于尴尬境地。此乃无法无天、大逆不道之举。”他厉声说道,环视一眼众人,“你们可知,太阁儿子犯了过错,我忍痛责罚了他。但,我的儿子若犯了过错,我却视而不见,有何脸面以对天下?”

秀忠突然脸色大变。

“常思己过,勿怪人非。”家康仍不疾不徐往下说,“即便不如此,人也总喜造谣生事。世人若以为我是拿人失败来自我安慰,以求掩饰过失,认为大御所和将军都徇了私情,天下自此便没了规矩。世人若皆有此念,法令必荒颓。故,必须不分公私,对天下子民一视同仁。”

本多正信默默落泪。他最先预感到,家康公失去秀赖的痛苦必将爆发,要拿忠辉上供了。他所列忠辉三错,只要将军和老臣稍稍求情,并非不可饶恕。但家康公有负太阁的托付,致秀赖切腹自杀,此良心上的病痛,普天之下,何人可医?

秀忠是否已如此深刻地明白了父亲的心思?他的额头上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只有土井利胜显得颇为平静。这时他已明白今日为何不令本多正纯列席。大御所是欲令忠辉为秀赖殉死,以求对得起太阁,使心中稍得安慰……

利胜甚至想到了下一次战事。如今看来,到了正月,不定就要征伐伊达政宗了。不管怎说,忠辉所以变成丁一个不把兄长放在眼里的狂傲之人,大久保长安和伊达政宗难辞其咎,长安连累了于自己有大恩大德的大久保忠邻,他一死,也算一了百了。土井利胜觉得,断不能让伊达政宗独在一旁耀武扬威。

“请父亲听孩儿一说。”将军秀忠顾不上擦一擦汗,便道,“忠辉的过错,条条诚然如父亲所述。但仔细想来,这些亦都是孩儿的疏忽。”

“你有何过?”

“请父亲把责罚忠辉一事交与孩儿。”

“将军,你说话要谨慎些!”

“是。”

“你觉得谁是方今天下之主?况且,上总介并非我的家臣。你要揽去责罚一事,是何意思?”

“忠辉乃是孩儿兄弟。”

“是,他是将军兄弟,亦是我这隐居之人的儿子。因此我才要说,你要含泪责罚他。从我……从你们的父亲口中……”

秀忠见家康早已老泪纵横,吃了一惊。忠辉之过,似并不在这三条。这三条不过是由头,并非真正的过错。那真正的过错是什么?秀忠也知,秀赖之死对父亲打击甚巨。但他哪能把秀赖之死和对忠辉之责联在一处?

“父亲说的是。”秀忠缓缓点头,心中思量:难道忠辉又向父亲索要大坂城?不,绝无可能。高田城刚刚筑好,甚是壮观,其领地亦是要害。我背地里已多次与他说过,他亦似明白。那又是何故?难道父亲还是出于对伊达政宗的疑心?想到这里,只听家康道:“不可对他的这三条过错置之不理,他于战场上畏缩不前,又蔑视兄长、违背父亲,更于进宫面圣一事上大逆不道。像这等人,怎配拥有六十万石领地?对他的处罚,由将军定夺,但当与老臣们仔细商议,再作决断。”

秀忠并没有马上回话,单是望着父亲。家康依然挺着胸,精气十足,但从他深陷的眼窝里,仍可明显看出他早已心力交瘁,鬓角处也爆出了条条青筋。

“将军,看来你还有不明之处啊。”

“是。但父亲说的这三条,或许稍有误会。孩儿想把忠辉传到此处,且听他稍作陈述……”

“罢了。”家康干脆地摇了摇头,道,“他也是我的亲生儿子。我已听过他陈述了。这请求就是听过陈述才提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