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天下太平

官军截住曹冲,曹冲一见身份败露,虑不可免——我手边儿才带了多少人啊,就算个个以一当十,能够杀败这支巡哨兵马,可一旦鼓噪起来,大军合围,就算插翅也难飞遁——干脆,横过佩剑来在脖子上一抹……“孤安能归洛为孺子所辱耶?!”

他手下亲信一见主公已死,也纷纷拔刀自尽,最终官军扛回来七具尸体,禀报曹洪等人。曹洪又感哀恸,又不禁暗生一丝喜意——这仗可算是打完啦——当即吩咐:“历阳既殁,明日便即宣示城中,命其自降可也。”转过头来称赞诸葛亮:“孔明云彼或宵遁,必可擒获,所料无虚。”

诸葛亮轻叹一声:“可惜不能生致。”

出得帐外,曹休、夏侯尚围着诸葛亮,向他请问:“孔明何以料得彼必宵遁?”诸葛亮淡淡一笑:“亦侥幸耳。今大势已定,历阳将破,彼或死、或降、或遁,岂有他哉?”

曹休又问,说那你怎么能够料到他会不带家眷,只率从人而逃?特命巡哨兵马,但见全都是青壮男子的队伍,便即拦截——要还跟咱们前些天似的,并不拦阻逃亡的百姓,恐怕就被曹冲跑出去啦。

诸葛亮回答说:“自古谋逆者,多不顾其亲。历阳王违父命而背其侄,岂爱人者耶,何惜其亲?”曹冲又没生儿子,只有一票妻妾,他要是真为家人考虑,也就不敢犯上作乱啦。如今大位上坐着的是他亲侄子,他连侄子都不宝爱,还会宝爱女人吗?

其实有些事他从师父是勋口中听说过一二,只是不敢宣之于众而已——当初曹彰暴死,九成九就是曹冲派人下的毒,这种冷血的政治动物,怎么会把妻妾挂在心上?

夏侯尚还是有点儿不明白:“若彼藏身于百姓中而遁,奈何?”诸葛亮轻轻摇头:“历阳王自归藩后,常抚慰百姓,奖励耕织,国中以为贤君也。则识其面貌者必多,彼焉敢从之而出,不虑乡愚出首耶?乃至昼不敢行,而必宵遁,亦可明矣。”

这么着一分析,曹休、夏侯尚真是心服口服。照理说诸曹夏侯皆与是勋交好,而诸葛亮又为是勋的弟子,本该引为同道;问题诸葛亮多年在兵部为官,就算再怎么足食足兵,终究亲冒矢石在前线打仗的武夫,跟后方坐办公室的后勤文官,天生就看不对眼,再如何谨慎都易生龃龉,所以曹休等人对这位诸葛先生只是表面上客气而已。今受此教,始觉孔明多智,深通韬略,从此才真的心悦诚服,乐与相交了。

翌日一早,官军即用长戟挑着曹冲的衣物,在城下劝降。城上兵将听闻曹冲已死,无不肝胆俱丧,人心混乱,伊籍无论如何也勒束不住。最终只得长叹一声,独自登城,凭堞下顾,高叫道:“吾今报名,非尹耒也,乃汉臣伊籍。本欲乱关东而救汉室,奈何天不佑汉,终至倾覆,则吾生亦何益耶?!”身子往前一倾,一脑袋就扎到城底下,自尽而死。

守军就此打开城门,自缚请降。曹洪命各部暂歇,先派自家部曲入城,控扼王府与四门,然后才大摇大摆地策马而入。借着这个机会,曹子廉就把历阳王府大搜了一遍,捡好东西先装车,秘密运回老家谯县,剩下那些粗物,并曹冲妻妾、仆役等,才计入公帐,押回洛阳。

这种事儿当然不可能彻底瞒过旁人,随着捷报进京,很快就有御史上奏弹劾曹洪。曹髦询问重臣们的意见,是勋说:“辅国戎马倥偬,立此大功,朝廷便当奖掖,岂可因细过而罪之耶?”曹髦闻言不禁微微一皱眉头,心说你这还是在为自己当初被贬的事儿抱怨吧……王朗、华歆等也都相劝,说不必要为了这么点儿财货去责罚宗室大将,再说曹洪这么做也不能算违法,基本算是游走在法律边缘,搞了点儿灰色收入……后世常有人脑洞大开,说曹子廉贪污,其实史书上并无明确记载,他顶多也就好敛财外加吝啬而已,不能一口咬定就犯过禁。比方说此前设关卡以重收税,那时候各路兵马都这么干,也就他曹子廉干得最过分一点儿而已,后来曹操用是勋言,下令罢了关津哨卡,曹洪虽然满心不乐意,也还是乖乖从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