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青囊何在

是勋紧赶慢赶,结果还是晚了一步,华佗已被绞死——也不知道曹操为啥如此着急?

在原本的历史上,华佗死后不久,曹操头风病又犯了,可是他丝毫也不懊悔——因为认定了华佗或者故意,或者无能,压根儿不肯给他把病根给除掉啊。直至数月以后,曹冲得了重病,眼看不起,曹操这才慨叹:“吾悔杀华佗,令此儿强死也!”华元化若在,定能将我的爱儿仓舒给医治好啊。

然而人心便是如此,出了事儿才会懊悔,没出事儿是完全不过心的。本年为建安十五年,去岁在原本历史上为建安十三年,华佗、曹冲皆殁于是年——当然是勋没有记得那么准,只是去岁曹冲曾经大病一场,他估计那就是原本历史上的大限之期。倘若曹冲病了,诸医措手,药石罔治,赶紧请了华佗过来,手到疾除,或许曹操还会念着点儿华佗的好。可问题是华佗为太医令,魏公公子病了,第一个找的就是他啊,他能疗治好曹冲之病,在曹操看起来本为理所应当之事,压根儿就没往心里去。

想起此事,是勋不禁慨然长叹:“可惜啊可惜。”对面曹操冷冷一笑:“彼自重其术,欲以要我,其罪不赦,何惜之有——天下当无此鼠辈耶?”哪怕这医生本事再大,他不肯好好给病人瞧病,那死了又有什么可惜的?

是勋眼见曹操面色不豫,心说反正华佗已死,人死不能复生,我还是谨慎小心一点儿,莫触曹操之怒为好。于是为自己辩解,说:“彼既有罪,自当诛之,主公法纪严明,勋安敢为佗而惜乎?所惜者,其行医数十载,医案累积,堪为瑰宝,若皆从之地下,实可哀惋也。”

我不是可惜华佗本人,而是可惜他的医案、笔记啊。

曹操闻言一愣,随即五官朝面孔中间一紧:“是吾少虑,宏辅所言是也。”

中国人最注重知识的传承,所以才会把老师给拱抬到几乎等同生身父亲的地位,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是也。加上汉代上承秦制,才初启儒学之教,还不到后世那种只关注社会科学,却忽视技术进步的偏颇程度。想当年秦始皇“焚书坑儒”,其实所焚者百家杂言,所坑者方士也,对于“医药、卜筮、种树”等技术性书籍,不但不烧,而且不禁,任由民间传播。汉自独尊儒术以后,对技术的重视有所下降,但比起后世来,还是要强得多的。

所以是勋这么一提,曹操也不禁懊悔,说早知道就先命华佗把医案都献上来啦,或可免其一死……不过现在说什么都迟了,华佗之案,我是交给毛孝先办的,华家也是他抄的,可以去找他问问看,有没有抄出什么好东西来。

是勋赶紧请令:“臣愿为主公处置此事,以赎昔荐华佗之过也。”

将近半夜的时候,是勋才从魏公府中出来,管巳驾车载着他回归城内府邸。管巳和曹淼见了面,二女相对瞪眼,随即一人扯住是勋一只袖子,争抢着要为他宽衣——甘玉缩在后面,就跟两只苍隼身旁的小麻雀一般,尽显无辜可怜之相。

是勋缓缓转过头去,先瞥了一眼曹淼,接着换个方向,又望一眼管巳,二女悚然而惊,赶紧都把手给松开了。原来他们见丈夫这会儿的神色非常古怪,貌似平静,却又仿佛蕴含着无穷的羞恼和颓丧无助之情。管巳忙问你太过劳累了吧?赶紧洗洗睡吧。曹淼却摇头:“似为失魂之相,可速请巫者来……”

是勋难得地朝老婆“呸”了一声:“吾家素不准巫者入也,汝岂忘之乎?!”连这年月的医生我都只信五成,更别说巫师了,敢把那种骗子请家里来,我当场休了你信不信?随即他又长叹一声,解释说:“故人亡矣,而不能救,以是悲怆。”左手一推管巳:“去烧水来我沐浴。”右手一搡曹淼:“准备卧榻。”然后朝甘玉微点下颌:“为吾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