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何必日正(第2/3页)

当时氏勋并没有往深处琢磨,可是如今想来——莫非这贼子早就知道我的存在了么?他是故意请柳毅防堵自己的么?此必柳毅泄露,并与其狼狈为奸也!倘若果真如此,那么这衣冠冢早就被柳毅发现了,甚至还派人守墓,他会不会在是勋的授意下,悄悄地挖开来查看了究竟,甚至随便再放一具骨殖进去?!

十多年过去了,遗体早变遗骨,就算身上有什么胎记、表征,那也泯然无迹了呀!是勋要是一口咬定,这就是氏伊的骨殖,自己又该怎么办?指出真骨殖埋葬之处?谁能证明此非而彼是?

最关键的问题,氏勋此时并不需要取信于是仪——是仪早就已经相信他了,否则也不会带他过来跟假是勋在坟前对质——他需要的是假是勋在无可辩驳的证据面前松口,然后给自己一个补偿的方法。原本想来,自己既已取信于是仪,又捏着对方夷人出身的把柄,证据也勉强还算确凿,若是聪明人,总该松一松口,再论善后之策吧?谁想到对方嘴巴这么硬,就是抵死不认!

怎么办?难道真要当面揭穿他夷人的出身吗?如此自可使是仪更为厌恶此贼,但也等于把对方逼到了墙角,倘若拼死反击,自己可能幸免?

氏公子内心翻江倒海,而他的顾虑,是仪也第一时间想到了。问题提出来了,对方却坦然作答,就逼得自己再也难以开口。当场开坟验证?倘若那小子真的随便放了一具遗骨进去,不就断绝了我所有的后手了吗?

无奈之下,是仪只得长叹一声:“何必如此。”他望向是勋,目光中充满了惋惜之情:“真即是真,假即是假,君子不欺暗室,鱼目安可混珠?”你看我的表情,我没打算一棍子把你打死,你又何必如此顽固呢?咱们把话说开了,再想办法解决问题,有啥不好?

他可没想到,倘若上来就猛然断喝一声:“孽障,汝还欲冒我是氏之名到何时?!”说不定是勋就真的蒙了,惶惑之下,或许会主动交代所有“罪行”。可是老头儿没想彻底撕破脸,温温和和的,犹犹豫豫的,只是绕着圈子套话,是勋未受雷霆之震,自然不会掉筷子,对方越是暗示出和解之意,是宏辅便越是不能使其如愿。

氏勋你想干嘛?想要挟我?你要是主动找上门来,保证不揭穿我的真面目,我看在往日情分上,给你个假身份,让你继续存活下去,或许还会加以提携。是仪你又是想干嘛?想我心生愧疚,主动认错?你要是摒退众人,直承此事,咱们或许还有得商量。如今竟然挟我来至氏伊墓前,出言试探,即便不在大庭广众之下,那也等于撕破了脸啦,我要是一承认,当场气势就萎了,其后还不是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必须得照办?哼,事已至此,我又岂能撤步?!

还有是峻,你小子一直跟边儿上看戏啊,不言不语。倘若你事先毫不知情,估计第一时间就会蹦出来询问:爹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留下来不肯退后的那小子是谁?可是看你的表现,你爹应该早就给你透过底了吧?难道你想看我的笑话不成吗?

想到这里,不禁斜过眼去,瞟了一眼是峻——是子高就觉得对方目光如刀,似剜脏腑,当即后背上冷汗涔涔而下,不自觉地就后退了一步。

是勋眼神刚转回来,就耳听得是仪慨叹:“君子不欺暗室,鱼目安可混珠?”他随口便答:“好过买椟还珠。”然后一摆手:“日将夕矣,请即召人来,伯父先祭,即可迁葬。”天都快黑啦,咱们到这儿干嘛来啦?你到底肯不肯下令迁葬呢?

是仪手抚氏伊的墓碑:“若如此,我弟在地下如何得安?”是勋的耐心都快要磨尽了,心知再这样只是频繁放软钉子,今日之事终无了局,干脆冷笑一声:“总好过嗣绝族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