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孰轻孰重(第2/3页)

是勋也想跟徐庶好好谈谈,但可惜院子不大,没几步就到了寝室门前,所以他只来得及说了一句话:“刘使君欲为窦耶,欲为隗耶?卿其为张玄耶,其为刘钧耶?不可不熟思之……”

是勋说的这是东汉初兴时事:窦即窦融,联合河西五郡,称大将军,后降光武帝,官至三公,名列云台;隗是隗嚣,割据陇右,阳从汉室而阴拒之,终为来歙、耿弇等将所灭。张玄是隗嚣麾下辩士,曾奉命游说河西,劝窦融等“各据其土宇,与陇、蜀合纵”,共同抗拒汉兵;刘钧为窦融长史,奉命向光武帝奉书献马,以申投诚之意。

说白了,是勋是在问:刘备肯不肯归从朝廷呢?还是专意割据一方?你徐庶作为刘备的臣子,是会助纣为虐呢,还是顺天应人,劝说刘备放弃无意义的幻想,跟从曹操呢?你仔细考虑一下吧。

徐庶当然会考虑,倘若刘备最终也无法成事,连割据一隅的蜀汉昭烈帝都当不上,那他跟着还有什么意思啊?要是劝说刘备降顺曹……朝廷,说不定还能得封侯之赏。徐庶跟诸葛亮不同,他对刘备,就如同黄权、孟达对魏室一样,还真没有那么强烈的忠诚之心——再说了,这时候他跟刘备时间也还并不长啊。

当然啦,徐元直终究是有节操的,他不会这就撇下刘备跑路,也不会立刻暗通曹氏,是勋只是看出了他的犹豫,所以再略略加以点拨,使他内心的负面情绪得以扩大而已。

两人来到寝室门前,刘备已然出门相迎,把是勋让进室内,分宾主坐下。是勋先开口,问刘备:“玄德早料吾将夜访欤?”

他初见刘备,是跟太史慈一起去平原搬救兵,当时刘备为平原国相,故而称之为“刘府君”;后来在徐州再见,刘备说我已弃平原,你就别这么称呼啦,因而尊称为“玄德公”。但是如今是勋的名位已经比刘备高过太多了,他也得自重身份——这年月,自重者人恒重之,虽然这所谓自重,不过是自重名位而已——故而直截了当,就称呼刘备的字了。

刘备倒也不以为忤,当下略略一点头:“备闻侍中为曹司空守牧河东,遽尔来至南阳,必奉使命,欲与备有所语也。适才宴间不便相谈,私心揣度,必驾临备所,故此相待。”

“玄德当世人杰,惜乎时不与卿,乃至蹉跎至今,”是勋开门见山地问道,“昔从陶氏,而陶氏归曹,未知玄德何不同归,而反呼应袁谭?公孙将军见在,与袁氏不共戴天,玄德如此作为,岂不为人所笑?”

刘备苦笑道:“此亦无可奈何之事也。陶恭祖与备恩厚,然自恭祖逝后,孟章(陶商)唯信令大父(曹宏),欲夺备兵,适有平原故人来访,备乃不得不暂从袁显思(袁谭)耳。”

是勋心说你这就是扯淡,固然你算麋竺一党,曹宏掌权以后不会重用你,但既然连麋竺都没在后陶谦时代遭到清洗,更何况你呢?我怎么就没听说曹宏打算对你下手?当然也不必要当面揭穿刘备,他只是问:“如今袁氏势蹙,玄德又难以北归,因而寄寓荆州,未知真欲奉刘景升为主耶?”

刘备点头道:“刘牧为汉室宗亲,礼贤下士,四方来归,荆襄太平。备既穷蹙来投,刘牧迎之郊外,此恩焉敢不报?”

是勋问道:“吾昔日曾探问玄德志向,玄德乃云:‘为今汉室倾危,奸恶弄权,主上蒙尘,故不度德量力,欲伸大义于天下。待重光汉室,得封侯之赏,便足慰平生。’今汉已在许,何不遽往投之,而乃蜷曲新野小县耶?”

刘备盯着是勋的双眼,一字一顿地说道:“昔汉在雒阳,董卓跋扈,后在长安,李、郭擅政,此非真汉也。今虽迁许,气象一新,然曹司空独秉朝纲,知为霍光也,为王莽耶?未见其真,乃不敢从。况昔侍中亦有所语,曹司空为无能容备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