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月昏五鼓 13 说宫变纪昀布诚心 憾纪律提督整衙务(第2/9页)



  “其三,前明灭亡,原由甚多,皇子分藩而居,户居素餐百无一能也是其一。圣祖反其道而行,各阿哥建牙开府手握重权,与太子分庭抗礼,彼有好竽我有好瑟争胜斗奇难分轩轾。太子失位群龙无首。圣祖晚年倦政,又有太子丧德失行之乱。阿哥们各自雄据,才有后来尺布之忧。今皇上独揽圣裁,并无分权之举,这又是不同之处……臣愿皇上勿以在位日久自疑,也不疑各位阿哥,这就是天下社稷之福了。”

  乾隆听得极为专注。这番议论滔滔不绝,有些事他应不是没想到过,由纪昀口似悬河分理详喻,顿时心目为之一开,不禁抚膝慨叹一声,说道:“精当!倘若心怀一毫私念,必定以机密心腹言语揣度朕的心。左一个条陈右一个建议要朕预作防范了!”纪昀说道:“记得初入军机处皇上即有训海,谋国不谋私,举大不务细,臣岂敢忘怀呢!”乾隆若有所思颔首不语。移时,说道:“朕不是无端起疑,宫里眼下有流言蜚语,说是某某阿哥格外蒙受宠赐,某某阿哥已经金册立名为储君,藏在‘正大光明’匾额之后。言之凿凿,某口朕进谒奉先殿,某日已告太庙,某日和亲王弘只和侍卫巴特尔奉金册安置……有鼻子有眼绘形绘色的传言这些无稽之谈。这些话传出外臣那里,心定私议纷纷惊骇视听,不及早杜绝,就演出党争之祸,朕也是不得不关心啊!!经你这么一说,朕是求之过深了……”

  “怪道的臣见皇上圣容稍见憔悴。莫说宫掖之间,就是寻常草野大户殷实之家,老爷子听见这类话也会不安的。”纪昀笑道:“这类纯属小人造作谣言,乃是鼠窃狗盗行径!历来是太监们的拿手好戏。皇上不必疑阿哥、疑宫嫔,更不必大加张扬追索。只索对太监严加约束,申明家法整束宫禁,消弭反侧乱言自息。据实迫究,本来没有的事反而更加张扬了。”乾隆轻快地站起身来,伸展双臂甩晃了几下,笑道:“这个朕倒是想到了的,所以接连几天见这几个阿哥,一是历练差事,二是给他们一份安心。就这样,你去办你的差上。今日既有这些话,朕也让你安心。于敏中是个真道学,人是个正派的,只是处世历事稍欠干练。傅恒那个样子,阿桂又远离在外,尹继善又殁了,你们要相帮着,里里外外把差使办好。”说着便踱步出园。

  纪昀今日见乾隆奏对和谐功德圆满,原本十分“安心”的,听乾隆这几句话,似乎于敏中说过自己什么话,又似乎交待自己不要对于有什么芥蒂,模棱两可看虚似实的,反倒有点不安起来。但此时情景实不宜再饶舌套问解释,更不能说于敏中处事长短,只好陪着乾隆出园,行礼告辞。至永巷外天街口,看看太阳又看看怀表,还差半刻不到午时,一头惦记着要再去看望傅恒,一头又想是在伙房吃过饭再去!又怕午后滋扰了傅恒。还惦记着文华殿《四库全书》编纂房有几份挑出的违碍书籍,怕吏员们不知道取走编校,重新修订缮写要费不少事……心里转着念头犹豫不决着,听军机处轰然一声称“是!”似乎会议刚散的模样,一个一个官员鹄步呵腰鱼贯而出,有的搓手顿脚活散身子,有的交头接耳窃窃私议,有的打哈哈说笑离去。见纪昀摆着方步过来,打头的几个都站住了脚,“请中堂安”、“纪中堂好?”“刚见过皇上么?”‘上回求您的字儿……”一片声嘈杂问询寒暄。纪昀看看,一大半不认识,只笑着点头敷衍,因见自己的门生刘保棋也在里头,叫住了问道:“你不是调到九门提督衙门了么?今儿开的什么会?”

  “回老师的话,没什么大事,年年都有这个例会的。”刘保祺也是个佻脱诙谐的,见问,映着眼笑道:“于中堂叫了顺天府、还有我们衙门的司官以上狗头官儿,年关要到,元宵也要到了,一是防火一是防贼一是防白莲教。安置布防的事嘻嘻……学生调出礼部,”老师把我忘了。葛麻子说今晚给师母做寿,我那里没有老师的请帖!这可真是奇哉怪也……”‘你调出去原说去了外任,哪里送帖子去?”纪昀一笑说道,又问:“李皋陶在里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