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三回 当大人就得是乌龟 盼折桂岂能无德行(第3/8页)



  李绂尽量按住心头的火气,平静地说:“我没有说让你不要读书人,可是你应该知道,读书人把面子看得重于生命啊。邓州有个裴晓易,是做过两年知府的人,也是大清出了名的清官。他死后,只剩下孤儿寡母五口人,可也被撵到河上修桥做工。她是封过诰命的人,忍不下这样的羞辱,所以就自尽了。熙朝时还没有养廉银,裴晓易也没拿过你这每年五千两的银子。文镜兄,你这样做太寒了读书人的心哪!”

  田文镜一边思忖一边说:“裴王氏自尽的事我已知道了,还上报了皇上。皇上朱批谕旨里说,要加意抚孤。但这样的事情,从来是没有万全的。读书人作官是为了天下社稷,不是为了谋私利,他们出几次官差,也算不上什么丢人事。但士人乡宦们不出官差,时日久了,后患不可胜言!”

  “其实我看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你的折子我拜读了,我觉得你这是杞人忧天。”

  “你的折子我也拜读了,四平八稳,没什么新鲜内容。如今朝野上下,参劾我的人多了,我看不到一件是有分量的。”

  李绂恳切地说:“揠苗助长,恐怕要事与愿违。”

  田文镜寸步不让:“琴瑟不调,当然要改弦更张。”

  话说到这里,俩人同时停住了。原来他们在斗嘴中间,竟无意间说出了一幅对联。一愣之下,他们同时放声大笑了起来。

  在远处看着他们说话的罗镇邦瞧见了这里的情景,对田文镜的师爷钱度说:“都说田李二人势同水火,我看,他们谈得满投机嘛。”

  钱度却笑着说:“他们这些大官们,从来都是这样的。哭未必是悲,笑也未必是喜,他们只在大事上才动真情哪。就像我们这位,”他用嘴指指田文镜说,“你在他跟前龇龇牙,他就把你轰出书房,可过不了一会儿,他还照样和颜悦色的和你说话。”

  罗镇邦悄声地对钱度说:“哎,老兄,在下有一事想请您帮个忙。陕州的金寡妇一案,你是知道的。她是被人逼得没办法,才吊死在蔡家门口的呀!这案子明明是有冤情,但只因她男人是位学子,就被田制台驳回来了。洛阳的秀才们群情汹汹,都吵着要上京里打官司,这可怎么得了?

  钱度神密地一笑说:“我也知道此案定有冤情,可是因为这是毕老夫子手里的事,田大人又定了案,我怎么还能插手?毕师爷亲自到陕州查访,这金寡妇平日连二门都不出,一个羸弱女人家,哪能跑到别人家门口去上吊?毕师爷动了严刑,可蔡家不知从什么地方请来一位刀笔吏,那辩状里说:‘八尺高门,一女何能自缢?三更雨甚,两足何以无泥?’田制台说,驳得有理,这饭就这样做夹生了。”

  罗镇邦忙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来递了过去:“金家确实是冤枉啊!这是她们凑来的几个钱。唉,这钱来得不易呀。好歹你得给我想个法子,把这案子一堂就定死,让谁也别想反过来。”

  “那,你大人怎么谢我?”

  “金寡妇的侄儿说了,只要能打赢官司,让他倾家荡产都不在话下。你帮我一次,得了好处,我还能忘了你吗?”

  钱度凑近罗镇邦,在他耳边小声说:“这事情是明摆着的,蔡家的人偷换了死者的鞋嘛。你把蔡家的女仆们全都叫到堂上,一个个地试她们的脚,谁穿这鞋子最合适,就把她和丈夫一起下到牢里,不信他不肯招供。只要一人吐了口,哪个还敢再出头!”

  罗镇邦笑了:“好你个钱师爷,你本是管钱粮的,可在刑名上边也这样能干,我算服你了。这一下,我这个关口就能过去了。哎,二位大人有什么大事,怎么还没说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