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工作作风问题的滋生

中央苏区和全国各苏区一样,是在实际的革命运动中成长壮大的。在这一过程中,如毛泽东本人的工作作风所体现的,注重实际、强调调查研究、不务虚文是其明显的特点。中共中央领导人陆续进入中央苏区后,着力进行正规化建设,在组织建设和干部管理上采取一系列措施,使苏区政治再上一个台阶。不过,作为一个崭新的革命政权,在形成新的政权架构、行政理念和工作作风时,中共仍然面临着相当多的考验。苏区在建立强有力的国家机器的同时,缔造出具有支配权力的强势管理者,而苏区的现实状况又完全符合列宁所说的官僚主义的经济温床:“小生产者的分散性和涣散性,他们的贫困、不开化,交通的闭塞,文盲现象的存在,缺乏农工业之间的流转,缺乏两者之间的联系和协作。”[37]在这样的环境下,正如列宁所说十月革命后一年多时间,“官僚主义就在苏维埃制度内部部分地复活起来”[38]一样,在苏区它也很难避免地会成为吞噬苏维埃制度活力的怪兽。而中共中央具体指导中,在加强正规化同时对所谓“经验主义”的批评,又给了形式主义、官僚主义更多的养分。潘汉年曾形象描绘苏区基层党支部开会走过场的情形:

参加支部会议的方式,多半是学得县委,做一个又长又臭的报告,弄得支部同志都不肯或不敢发意见,一连催几声:“同志们!话!话!”假如还没有人说,支部书记或参加的区委,便提高喉咙问一句:“大家听懂没有?”下面齐声答应:“听懂了!”上面再问:“冒马格意见?”“冒!”或者再来一问:“同意唔同意?”又是齐声响亮的回答“同意!”[39]

在苏维埃胜利发展时期,上述问题还不是那么引人注目。第五次反“围剿”开始后,由于军事不利,苏区社会经济环境恶化,不利的形势加剧了苏区政治中的一些问题,而且使其影响更加放大,最明显的反映就是为支持前方战事而在后方的强迫命令。

1933年后,为应对国民党军的封锁,应付战争需要,中共中央不得不大规模发行公债,向民众大量借谷,使地方政权面临很大压力。有关研究显示,1934年中央苏区农民负担平均达到其收入的15.7%,有的甚至达到30%以上,“不能不承认负担是重的”。[40]沉重的负担使已经饱经战争摧残的苏区民众难以承受。1933年8月苏维埃中央决定发行300万元经济建设公债,到11月15日江西实际收得现款仅42万余元,不到江西全省领去的公债数的20%,其中杨殷、南丰、太雷、长胜、崇仁等县未收到一分钱。[41]在苏区行政效率相当高的背景下,这一状况的出现主要是由于民众财力已告空乏。但当时的苏区领导者对此缺乏足够认识,为维持军队和政权的运转,仍不断推出一些过高的指标与要求,并以机会主义、动摇倾向指责没有完成高指标者,使各地为完成指标而强迫命令成风。万泰县冠朝区十个乡,公债销售中“摊派的七个乡”;“会寻安有几个乡扩大红军成为群众的恐怖,听到工作人员下乡,就纷纷上山或躲避不见”。[42]当时,这些问题绝非个别,正如苏维埃中央反省的:“坐禁闭,罚苦工,差不多是这些工作人员对付群众的唯一办法”。[43]

客观而言,在战争形势下,加强对资源的吸取,有其可理解的不得已之处,但是,忽视民众必要的利益要求,一味要求民众作出牺牲,则不免有竭泽而渔之嫌。而将反对、抵制这种做法的干部或仅仅是提出意见者都视作异己分子加以批判,无异是在自毁墙脚。远在莫斯科的王明通过中共赴莫斯科代表了解到苏区实况后,对此提出批评,指出中共中央“党内两条路线斗争”名义下存在的“不可忽视的严重的弱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