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世界尽头(第2/17页)

“先来我家吧。直接去参加婚礼好像有点早。他们几个也会先来我家。到时候我们再一起去。”

“嗯,本来也就是这么打算的。”

“认得路吗?不然我去接你。”

“不用,认得路。”我说。

“好,给你们准备了好吃的哟!”她愉快地挂了电话。

一琦家,念书的时候去过两三次。去年给她寄过一次小东西,地址也一直写在手机的记事本里。

十二点到她家,已经到了三个人,我是最后一个到的。我们吃完结块但好吃的菠萝炒饭、酒糟鸡、芒果蛋糕、晓蓓带来的青岛小鱼干,喝掉一大杯热柠檬红茶,弹了一会儿吉他,摆拍了一些照片,说了一些话,渐渐都安静下来,只有电视机里的人还在说着话。我趴在沙发靠背上,看着窗外的树梢,香樟树叶积满厚雪,并在午后开始融化,到处是水滴答的声音。看来南京的雪比上海的要大。

后来有人在沙发上睡着了,电视也关了,只有空调发出微微的风声。

我们就这样耗到五点才急急忙忙出门去婚礼现场。

吃的是自助餐。凑热闹似的,五六个人坐一张不大的桌子。吃到一半又有人挤进来。

“把这个虾吃了。”拿完食物回来,晓蓓指着她盘子里的一只虾对我说。

“好吃?”

“不知道,就这一只。”

“怎么忽然对我这么好?”

“刚才在那边拿吃的的时候,松放到我盘子里的。”她眨了一下眼睛。

“什么啊。”我抱怨了一句,只好把已经伸过去的叉子硬生生拐个弯到并不喜欢的芝麻菜上。

“你说这人怎么回事,连话也不过来说一句?”

“也没什么要说的。”我放弃了戳盘子里的芝麻菜,换了块肉。

“我要吃你那块鱼。”

“吃呀。”我把自己的盘子推过去。

八点过一刻,同她们告别,我提前离席。出门时,婚礼正进行到一半,新娘换了简便的礼服出来和新郎一起开始挨桌敬酒。气球和鲜花都闪闪发亮,乐队的大提琴手闭着眼睛似乎正沉醉于演奏,一切都幸福得如同梦境。

冬天寒冷的夜色褪在这明亮之外。站在黑暗里看向明亮之处,明亮总是格外温暖。然而在发呆的时刻,还没来得及系上的围巾已经被风吹得要飘起来。学校即在酒店不远处,我于是多走几步,穿过曾经的校园去车站。夜晚的校园还是亮堂堂的,还没落光叶子的法国梧桐落下重重的水滴,在坑坑洼洼的路上溅起一个个大水泡来。穿着黄色羽绒服的女孩戴着手套从路的尽头走近,正戴着耳机打电话。建筑系大楼灯火通明。图书馆旁边的桂花树丛叶子在路灯下油绿发亮,树梢的积雪尚未融化,寂静的湿漉漉的草丛深处一只猫都没有。

我掏出包里准备的猫罐头,打开放在草丛里的井盖上。

“已经回去了?”

坐在候车室里百无聊赖地翻一本乏味的小说时,收到松的消息。

“嗯,要加班啊。”

“一卷旧胶片扫了出来,有几张你的,冲印了本来打算给你的。”

“还有这种东西?”

“都是背影和一些别的,一琦她们的我已经给过了。”

“哦。”

他发了一条语音过来。

我点开来听,音乐声停了,耳机里他的声音近到让我不习惯。开头是好几秒的空白。“一直以来注视的都是背影而已,抱歉。”空白过后,他说。

音乐再次响起来。

我从座椅上站起来,走了几米,又在人少一点的位置坐下。离发车还有十五分钟。

火车无声地穿过冬天的夜晚,开到苏州,旁边的人下了车。我放下手中的书,看向窗外。远处公路上的路灯在黑暗里连成一线,像飘浮的雨珠。我用手掌盖住眼睛,一开始抽抽嗒嗒,之后好像夏天突然下起大雨似的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