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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备竞赛的明显后果之一,便是钱花得越来越多,尤其是因为各国都想跑在前面,或至少不落于人后。这场军备竞赛开始于19世纪80年代晚期,起初并不激烈;20世纪逐渐加速,并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几年达到高潮。英国的军费开支,在19世纪70—80年代大致都保持稳定,不论就整体预算所占的百分比或平均每人的负担而言皆如此。但是,随后便从1887年的3 200万英镑,上升到1898—1899年的4 410万英镑,以及1913—1914年的7 700万英镑。其中增长最壮观的显然是海军,因为其投射武器乃是当时的高科技军备。1885年时,海军花了政府1 100万英镑,和1860年差不多,然而在1913—1914年,这个数字已攀升到四倍之多。德国同期的海军支出增长更是惊人:由19世纪90年代中期的每年9 000万马克,上升到几近4亿马克。[9]

这种庞大开支的后果之一,是它们需要较高税收,或是膨胀性借贷,或是两者都要。但是另一个同样明显但往往为人所忽略的后果,是它们已日渐使祖国的毁灭成为大规模工业的副产品。诺贝尔和卡内基这两位认识到是什么使他们成为炸药和钢铁富豪的资本家,想借着将其部分财富用于和平目的以作为补偿。在这件事上,他们是特例。战争和战争产业的共生现象,不可避免地改变了政府和工业之间的关系。因为,正如恩格斯在1892年所说:“当战争成为大工业的一支时,大工业遂成为政治上的必要条件。”[10] 相反,政府也成为某些工业分支的当然成分,因为除了政府外,还有谁能为军事工业提供顾客?它所生产的货物不是由市场决定,而是由政府间无休无止的竞争所决定,因为各国政府都想为自己取得最先进因而也最有效的武器供应。更有甚者,各国政府所要求的武器生产,不只限于当前的实际所需,还得应付未来战争的不时之需。也就是说,它们必须让它们的工业维持远超出和平时期所需的生产能力。

无论如何,各国因此不得不保护强大的国家军备工业,承担其技术发展的大部分成本,并使它们获利。换言之,它们必须保护这些工业不受狂风暴雨袭击,这种狂风暴雨会威胁到航行在自由市场和自由竞争大海上的资本主义企业船只。政府当然也可以自己从事军备制造,而且事实上它们早就这么做了。但是在这个非常时期——或至少就自由英国而言——它们宁可与私人企业进行某种合作。19世纪80年代,私人军火商承担了1/3以上的军备合约,19世纪90年代提高到46%,20世纪最初10年更上升至60%。附带一提,当时政府随时预备给他们2/3的保证量。[11] 无怪乎军火工厂几乎全为工业巨子所有,或是工业巨子所投资的。战争和资本集中携手并进。在德国,大炮大王克虏伯在1873年雇佣了1.6万名员工,1890年增加到2.4万人,1900年更达4.5万人左右。当1912年第50万门克虏伯大炮离开工厂时,克虏伯手下共有7万名员工。在英国,阿姆斯特朗(Armstrong)公司在其位于纽卡斯尔的主厂中雇佣了1.2万人,1914年时,这个数目增加到2万人,超过泰恩塞德(Tyneside)地区所有金属业工人的40%,这还不包括靠阿姆斯特朗公司转包合约维生的1 500家小工厂员工。这些小工厂也很赚钱。

像美国当代的“军事工业复合体”一样,这些巨大的集中工业,如果没有各政府间的军备竞赛,便会变得一文不值。因此,大家往往想让这些“死亡商人”(和平倡议者喜用的词汇)为英国新闻记者所谓的“钢铁和黄金之战”负责。我们是否可以就此推论说军火工业助长了军备竞赛,有必要时还发明国家劣势或“脆弱之窗”的说法,说利润优厚的契约可以消除这些问题。一家专门制造机关枪的德国工厂,设法在法国《费加罗报》(Le Figaro )上登了一则新闻,说法国政府计划拥有加倍的机关枪。德国政府于是在1908—1910年订购了价值4 000万马克的同款武器,使这家工厂的股息由20%提高到32%。[12] 一家英国工厂辩称其政府严重低估了德国人重整海军军备的进度,促使英国政府决定把战舰数量加倍,而该公司则从每一艘大型军舰身上获得25万英镑的利润。像维克斯公司(Vickers)代理商希腊人巴兹尔·扎哈罗夫(Basil Zaharoff,后来因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为协约国服务而被授予爵位)这类温文尔雅但行为可疑的人,特别注意让列强的军火商只把次要和即将过时的产品卖给近东和拉丁美洲诸国,这些国家随时都愿意购买这样的五金器具。简而言之,现代的国际死亡贸易当时已在热烈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