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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只有政治力量才可以改变次要语言或方言的地位(众所周知,所谓次要语言和方言,只不过是没有军队和警察力量作为后盾的语言和方言)。因此,在这个时期精心的语言调查和统计数字背后,隐藏了许多压力和反压力。(比方说,尤其是1910年比利时和奥地利的语言调查和统计数字。)方言的政治要求,便是依据这样的调查和统计数字。因此,至少在部分情况下,每当出现如比利时的情形,即操双语的荷裔比利时人数目显著增加时,或出现如巴斯克的情形,即巴斯克语的使用在迅速成长中的城市几乎消灭时,便会有民族主义者为语言而发起动员。[18] 因为只有政治压力可以为实际上不具竞争能力的语言,赢得作为教育或大众沟通媒介的地位。这一点,也只是这一点,才使得比利时在1870年正式成为一个双语国家,使得弗拉芒语在1883年成为佛兰德斯中学的必修科目。但是,一旦一种非官定语言赢得了官定地位,它便会自动创造出相当可观的具有方言读写能力的政治选民。以哈布斯堡王朝统治下的奥地利而论,在它1912年总计480万的中小学学生当中,可能或实际成为民族主义者的比例,显然比在1874年总计220万的中小学学生中来得高,遑论以各种互相敌对的语言进行教学的10余万名新增教师。

可是,在多种语言的社会,接受以方言传授的教育,并可因这种教育而得到职业升迁的人,或许仍会觉得自己的地位较卑下,或“因社会地位不佳而享受不到大多数人享有的权益”。虽然他们往往因为比只会说精英语言的势利小人多懂一种语言,而在竞争次要的工作机会时占有优势,可是,他们还是会认为在谋求最高层职位时他们居于不利地位,而他们这种感受似乎也无可非议。因而,当时有一种压力,要求将方言教学由小学教育延伸到中学教育,最后延伸到完整教育系统的巅峰——方言大学。基于这个原因,我们可说威尔士和佛兰德斯对于这样一所大学的需求是高度政治性的。事实上,威尔士在1893年成立的国立大学,曾一度是威尔士的第一个,也是唯一的民族机构。那些母语不是官定方言的人,几乎一定会被排除在文化和公私事务的较高范围之外,除非他们会说高级的官定方言;文化和公私事务,一定是以这种方言进行的。总而言之,新的中下阶级乃至中产阶级仍接受斯洛文尼亚语或弗拉芒语教育这一事实,凸显了主要奖赏和最高地位仍属于说法语或德语者的现象,虽然这些人不屑去学习次要语言。

可是,要克服这个固有障碍,却需要更多的政治压力。事实上,所需要的是政治权力。说白一点儿,就是必须强迫人们使用方言达到某些目的,虽然他们通常宁可使用另一种语言来达到这些目的。匈牙利坚持在教学上要用马扎尔语,虽然每一个受过教育的匈牙利人,过去和现在都非常明白,在匈牙利社会中,除了最官僚性的任务以外,至少懂得一种国际通用语言,是必备的技能。强制性或形同强制的政府压力,是将马扎尔语变成书面语言的必要条件。马扎尔语在变成书面语言之后,便可在其境内为所有的现代目的效劳,即使在其本土之外没有任何人看得懂。只有政治力量——归根结底也就是政府的力量——可望达到这样的目的。民族主义者,尤其是那些其生计和事业前途与其语言有关的人,不大可能会问是否还有其他方法可使其语言发展更为兴盛。

就这方面说,语言民族主义对于分离是具有内在偏见的。相反,对于独立国家的领土要求,又似乎越来越和语言分不开,以至我们看到官方对盖尔语的支持在19世纪90年代介入了爱尔兰民族主义,虽然(或者实际上因为)绝大多数的爱尔兰人显然非常习惯使用英语。而犹太复国主义则复活了希伯来语作为日常用语,因为没有任何其他的犹太人语言可以使他们建设一个领土国家。我们可以对这种基本上是政治性的制定语言的努力做一些有趣的反思,因为有些将失败(如使爱尔兰人重新改说盖尔语)或半失败[如编制更挪威式的挪威语(Nynorsk)],而另一些将成功。然而,在1914年前,它们通常缺乏必要的政府力量。1916年时,实际在日常生活中使用希伯来语的人不超过1.6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