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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些历史学家比较注意与大断裂相反的事物,也就是说,许许多多具有我们当代特色的事物,乃是起源于1914年以前的几十年,有些起源是非常突然的。他们致力于寻找那些明显的根苗和前例。在政治上,构成大多数西欧国家政府或主要反对势力的劳工和社会主义政党,都是1875—1914年的衍生物,而其家族的另一支——统治东欧的共产党亦然(统治非欧洲世界的共产党,也是仿效东欧共产党组织,不过在时代上晚于这一时期)。事实上,民选政府、现代民众政党、全国性有组织的工会,以及现代福利法,也都是衍生自1875—1914年年间。

在“现代主义”(modernism)的名目下,这一时期的“先锋”(avant garde)风格接掌了20世纪大半的高尚文化产品。甚至到今天,虽然有一些先锋派或其他学派不再接受这种传统,他们却仍使用他们所拒绝的说法来形容自己(后现代主义)。同时,我们的日常生活仍然受到这一时期三项创举的支配:现代形式的广告业、现代报纸杂志的倾销,以及(直接或通过电视的)电影。科学和工业技术在1875—1914年后显然有长足进步,但是,普朗克(Planck)、爱因斯坦和尼尔·玻尔(Niels Bohr)那个时代的科学与现代科学之间,还是有明显的连续性存在。至于工业技术方面,石油动力的汽车、飞机,都是帝国年代的发明,直到今天仍主宰着我们的自然风景和都市面貌。我们已改进了帝国时期所发明的电话和无线电通信,但未能予以更换。回顾历史,20世纪的最后几十年或许已不再符合1914年以前所建立的构架,但绝大多数的定向指标仍是有用的。

然而,以这样的方式介绍过去是不够的。帝国年代与现在是否连续的问题无疑仍然十分重要,因为我们的感情仍然直接牵扯在这段历史之中。不过,从历史学家的观点看来,在孤立的情形下,连续和不连续是无足轻重的事。那么,我们该如何为这个时期定位?过去与现代的关系毕竟是写史者与读史者最关心的所在。他们都想要,也应该想要了解过去如何变为现在,他们也都想要了解过去,但主要的阻碍是过去不似现在。

《帝国的年代》虽然可以独立成册,但主要是作为“19世纪世界历史全盘考察系列”的第三册和最后一册。这里所谓的“19世纪”是指“漫长的19世纪”,也就是大约从1776年至1914年。作者最初无意着手这么一项具有疯狂野心的计划。这些年间,我断断续续写成这三册书,除了第三册外,其他两册最初都不是这三部曲的一部分。它们之所以可以连贯,是因为它们对19世纪有一个统一的看法。由于这个共同看法已能连贯《革命的年代》和《资本的年代》,并且延伸到《帝国的年代》(我希望如此),它当然有助于连贯帝国的年代与其后的年代。

我用以组织19世纪的中轴,是自由主义资产阶级特有的资本主义的胜利和转型。这三部曲是由富有决定性的“双元突破”开始的:英国的第一次工业革命与法国和美国的政治革命。前者在资本主义不断追求经济增长与全球扩张的带动下,创造了具有无限潜力的生产制度;后者则在互有关联的古典政治经济和功利主义哲学的补充下,建立了资本主义社会公共制度的主要模型。三部曲的第一册——《革命的年代》便是以这种“双元革命”的概念为主轴。

“双元革命”赋予资本主义经济十足的信心来进行其全球征服。完成这项征服的是它的代表阶级——资产阶级,而他们所打的旗号,则是其典型的思想表现——自由主义的思想方式。这是第二册的主题。这一册涵盖了革命充斥的1848年到大萧条的19世纪70年代。在这段时期,资本主义社会的前景和经济似乎没有什么问题,因为它们的实际胜利非常明显。法国大革命所针对的“旧制度”,其政治阻力已被克服,而这些旧制度本身,看上去也正在接受一个凯歌高奏的资产阶级领导权,接受它所代表的经济、制度和文化进步。在经济上,原先受限于腹地狭隘所导致的各种工业化和经济增长的困难,这时已获克服,这主要得归功于工业转型的扩散以及世界市场的大幅度拓展。在社会上,革命年代贫民爆炸性的不满情绪此时也逐渐平息。简而言之,持续而无限制的资产阶级进步的主要障碍似乎均已铲除,因而其内部矛盾所造成的可能困难,一时间似乎还不致引起忧虑。在欧洲,这个时期的社会主义者和社会革命分子,似乎较任何其他时期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