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战争(第4/13页)

但是,正如法国人乐于支持海外的革命力量一样,反法联盟也是这样做的。不可否认,在民众自发的抵制反抗法国人征服的运动中,带有一些社会革命的成分,甚至在那些被国王与教会临时组织起来的农民雇佣军中也是如此。这是值得注意的重要事实,在20世纪的军事战略中,对于带有革命意义的战争分析几乎复杂得无法实现。活跃在1792—1815年间的游击队或民兵队,几乎是反法同盟保存下来的仅有的军事力量。在法国国内,旺代战争和(布列塔尼的)朱安党导致了从1793年开始绵延不绝的贵族游击战,其中虽有中断,却到1802年才基本平复。在法国国外,1798—1799年间在意大利南部发生的小规模战事,恐怕是反法民兵队的星星之火。甚至在1809年,安第斯·霍费尔(Andreas Hofer,1767—1810)的共和政体掌管了蒂罗尔地区。但是上述这些地区从1808年开始就被西班牙人统治,而且在1812—1813年间有一部分由俄罗斯人占领,实际上它被认为是社会革命的成功表现。或者反过来说,对反法运动而言,这些带有革命成分的军事行动的重要性,比起国外雅各宾党人对法国的军事重要性要高得多。每当法国军队溃败和撤退之后,几乎所有的境外前雅各宾政权都不复存在。但是在蒂罗尔、西班牙和意大利南部的一些地区,一旦法国人表面上的军事占领和统治宣告结束,更频繁、更严重的反法战斗随之而起。原因很明显,这些现象的背景都是农民运动。而在那些反法民族主义者不依赖于当地广大农民的地区,它们在军事上的地位就变得无足轻重了。在1813—1814年间,一些保守的具有爱国精神的人士曾经创立了一个日耳曼的“战斗解放组织”,但是可以肯定,与其说它是建立在对法兰西的全面抵抗的基础上,毋宁说它是一个带有浓厚而虔诚的宗教成分的传奇。[1] 在西班牙,法国军队被击败时,人们就抓住那些法国兵把他们囚禁起来。而在德意志,忠于正教的军队则以完全正统的方式打败了法国人。

从社会意义的角度说,即使是一个法国人,他对当时战争形势的看法也不会有太多的不同,应该说,他的祖国有点“四面楚歌”。在那个旧时代,各种力量、各种势力的关系更加复杂多变,这里的基本冲突是法国和英国之间的冲突,这种冲突在那个世纪的大部分时间里,主宰了欧洲的国际关系,从英国的观点看来,这几乎完全是经济冲突。他们想消灭主要竞争对手,以实现完全主宰欧洲贸易、全面控制殖民地市场和海外市场(这也意味着要控制公海)的梦想。事实上,战争的结果差不多就是这样。在欧洲,这样的目标意味着英国不具有任何领土野心,除了控制在航海上具有重要性的某些据点以外,或者确保这些据点不落入那些强大到足以构成危险的国家手中。至于其他方面,英国对任何具均势性的欧洲大陆政策,均表示欢迎。在海外,这样的目标代表着大肆破坏其他国家的殖民帝国,使其尽数纳入英国统治下。

这种政策本身原足以为法国提供一些潜在盟友,因为所有从事航海、商业和殖民的国家都会以疑虑、敌视的态度来看待英国的政策。事实上,它们的正常态度就是中立,因为在战时自由经商的好处是很大的,但英国倾向于把中立国的船运(完全现实地)看作在帮助法国人而不是他们,因而时常有冲突爆发,直至1806年后,法国的封锁政策才把它们推到对方阵营。由于大多数航海大国都力量薄弱,或者深居欧洲,所以,没有给英国造成多大麻烦;但1812—1814年的英美战争,却是这样一种冲突的结果。

从另一方面看,法国对英国的敌视态度就要复杂一点,但其中,像英国人一样,要求全面胜利的因素因革命而大为加强,这次革命使法国资产阶级取得了政权,而资产阶级的胃口在某种程度上也和英国人的胃口一样,是没有止境的。要想对英国取得起码的胜利,便需破坏英国的商业(他们正确地认为,英国仰赖于商业),而要预防英国恢复势力的措施,便是一劳永逸地摧毁它的商业。(英——法冲突和罗马——迦太基冲突的类比,大量存在于法国人的思想中,他们的政治意象主要是古典的。)在野心大一些时,法国资产阶级会指望靠着自身的政治和军事资源抵消掉英国明显的经济优势,例如为自己建立一个广大而受控制的市场,把竞争对手排除在外。与其他冲突不同,这两种考虑都会使英法冲突变得持久而又难以解决。任何一方实际上除获得全面胜利外,都不准备解决问题(这种情况在今天虽然很常见,但在当时却是罕有的事)。两次战争之间的短暂和平(1802—1803年),便因双方都不愿意维持下去而告终结。这种冲突的难以解决,因双方在纯军事领域中的对峙局势,而变得更明显:从18世纪90年代末期,情况就很清楚,英国人无法在大陆上有效地赢得战争,而法国人也不能成功地突破海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