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法国大革命(第2/14页)

因此,法国大革命是属于它那个时代的那种革命,而并不仅是其中最突出的一种。所以它的起源不应仅在欧洲的一般条件中去寻找,还应当在法国特有的形势下去寻找。其独特性或许在国际关系中做了最好的说明。在整个18世纪,法国都是英国的主要国际经济竞争对手。它的外贸额在1720—1780年间增加了3倍,引起了英国的忧虑;它在某些地区(例如西印度群岛)的殖民制度,比英国更具活力。然而法国不是英国那样的强国,后者的对外政策在很大程度上已是由资本主义扩张的利益来决定。法国是欧洲最强大,并在许多方面是旧贵族君主专制中最典型的国家。易言之,法国官方机构和旧制度既得利益集团与新兴社会势力之间的冲突要比其他国家更为尖锐。

新兴势力很清楚他们想要什么。重农学派经济学家杜尔哥主张有效地开发土地,主张自由企业和自由贸易,主张对统一的国家领土实行有效的行政管理,废除阻碍国家能源发展的一切限制和社会不平等,以及合理公平的行政和税收。1774—1776年间,他作为路易十六的首席大臣,曾试图实行这样的计划,但可悲地失败了,而这场失败是极具代表性的。这类性质的改革,即使是最温和的,也与君主独裁制不相容或不受其欢迎。相反,一旦改革者加强了自己的实力,就会像我们所见到的那样,他们就会在这时所谓的“开明君主”中被广泛地鼓吹。但在大多数“开明专制”的国家中,这样的改革不是行不通,因而只在理论上时兴一时,就是无法改变其政治和社会结构的整体性质;或者在地方贵族以及其他既得利益集团的抵制下归于失败,使国家沦为相对于从前状态稍事整顿过的那种样子。在法国,改革失败得比其他国家更快,因为既得利益团体的抵制更加有效。但这一失败的结果对君主制度更具灾难性,因为资产阶级变革的力量已经非常强大,他们不会无所作为。他们只是把自己的希望从开明君主身上转到人民或“民族”身上。

不过,这样的概括还是无法使我们理解,为什么这场革命会发生在这个时候,以及为什么它会走上那条引人注目的道路。正因为如此,研究一下所谓“封建反动”是非常有益的,因为它实际上提供了引爆法国火药库的火花。

在2 300万的法国人中,约40万人组成的贵族无疑是这个国家的“第一阶级”,尽管它并非像普鲁士或其他国家那样,绝对不受较低阶级的挑战,但仍然相当稳固。他们享有很大的特权,其中包括一些赋税的豁免权(但豁免数量不如组织更加严密的僧侣阶级那么多),以及收取封建税捐的权利。在政治上,他们的地位不那么显要。君主专制尽管在其性质上仍是贵族的甚至封建性质的,但它尽可能地剥夺了贵族的政治独立和职责,并削减了他们旧有的代表机构——三级会议(States-General)和高等法院。这一事实持续在高级贵族和长袍贵族(noblesse de robe)中引起怨恨。长袍贵族是后来国王们因各种目的,主要是出于财政和行政目的而册封的,一个被授予爵位的政府中产阶级,只要能通过残存的法院和三级会议,就能表达贵族和资产阶级的双重不满。贵族在经济上的忧虑绝非无关紧要,他们生来就是,并且按传统一直是武士而不是挣钱的人,贵族甚至被正式禁止经商或从事专门职业。他们依靠其地产收入,或者如果他们属于享有优惠的少数大贵族和宫廷贵族,则依靠富有的婚姻、宫廷的年金、赏赐和干薪。但是,有贵族地位之人,其开销是很大的,并且不断上涨;而他们的收入却在下降,因为他们之中很少有人是自己财富的精明管理人,如果他们勉强进行管理的话。通货膨胀使诸如租金这样的固定收入,其价值逐渐减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