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构图(第4/5页)

架构确定之后,米开朗琪罗还得敲定新的主题。这时《新约》的十二使徒主题似乎已迅遭扬弃,而被取自《旧约》的场景和人物取代。宝座上坐的不是众使徒,而是十二先知,或者更清楚地说,是《旧约》的七先知和来自异教神话的五名巫女。这些人物上方,沿着拱顶中央纵向分布的九个矩形画块,则要画上《创世纪》中的九个事件。拱肩、弦月壁要画上基督列祖(相当罕见的题材),三角穹隅则要绘上取自《旧约》的另四个场景,其中之一为大卫杀死巨人歌利亚。

从《创世纪》取材作画,是很叫人玩味的选择。这类图画当时普见于雕塑性浮雕,而米开朗琪罗也很熟悉这方面的一些作品,其中最值得一提的就是锡耶纳雕塑家雅各布·德拉·奎尔查(Jacopodella Quercia)在波隆纳圣佩特罗尼奥教堂宏伟中门上制作的浮雕。大门(Porta Magna)上的浮雕以伊斯特拉产的石材雕成,一四二五年动工,一四三八年完成,同年奎尔查去世。浮雕上刻画了许多取自《创世纪》的场景,包括《诺亚醉酒》《诺亚献祭》《创造亚当》《创造夏娃》。

奎尔查雕刻这些场景的那几年,有位叫洛伦佐·吉贝尔蒂(Lorenzo Ghiberti)的艺术家在佛罗伦萨为圣乔凡尼(圣约翰)洗礼堂铸造两组青铜门中的第二组,而门上的装饰也以《旧约》的类似场景为主题。米开朗琪罗极欣赏吉贝尔蒂的青铜门,据说曾以“天堂门”一名称之。对于奎尔查在大门上的作品,他似乎也同样赞叹不已。一四九四年他第一次看到圣佩特罗尼奥教堂这些浮雕,一五○七年他在波隆纳铸造尤利乌斯青铜像和后来监督该像安置在大门正上方时,应该更有机会亲炙这些浮雕,从而将它们了然于心。因而在一五○八年夏设计西斯廷湿壁画时,他的脑海中仍鲜活地记得奎尔查的人物形象,他为西斯廷礼拜堂设计的九个取自《创世纪》的场景,无疑受了奎尔查和吉贝尔蒂作品的启发。他们两人取自《旧约》的场景,事实上是与米开朗琪罗自身构图最相近的先例,而这也进一步证实了米开朗琪罗所言的构图一事他可全权做主。[13]

新构图淋漓尽致地展现了米开朗琪罗的雄心壮志,里面将涵盖一百五十余个独立的绘画单元,包括三百多个人物,是有史以来刻画人物形象最多的构图之一。大胆拒绝教皇那个“很糟糕”的构图后,他让自己接下了更为棘手的案子,一个以善于处理庞然艺术作品而闻名的人都倍觉艰难的案子。


[1] 《米开朗琪罗回忆录》,第1页。

[2] 贝克:《枢机主教阿利多西、米开朗琪罗与西斯廷礼拜堂》一文,第67~74页,认为阿利多西在此绘饰的构图上扮演了积极的角色。贝克指出几年后的1510年,这位枢机主教曾欲请米开朗琪罗画另一件湿壁画,而该湿壁画复杂的构图就出自他本人之手。这意味着他可能在某种程度上参与了西斯廷礼拜堂湿壁画的构图。

[3] 关于此合约,可参见米拉内西(Gaetano Milanesi)所撰《未出版的十二至十六世纪托斯卡纳艺术文献》(“Documenti inediti dell’arte toscana dal XII al XVI secolo”),《博纳罗蒂》(II Buonarroti),第2期,1887年,第334~338页。

[4] 贝兰森(Bernard Berenson)两卷本《文艺复兴时期意大利画家》(Italian Painters of the Renaissance,London:Phaidon,1968),第二卷,第31页。

[5] 引自帕斯科里(Lione Pascoli)所著《近代画家、雕塑家、建筑师列传》(Vite de’pittori,scultori ed architetti moderni,1730)摹本版(Rome:Reale Istituto d‘Archaeologia e Storia dell’Arte,1933),第84页。关于艺术家渐渐摆脱赞助者的束缚,可参见克罗南(Vincent Cronin)的《佛罗伦萨的文艺复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