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西域(第2/5页)

进到家门后,依布哈立刻手脚麻利地用各种木质掐条以及其他东西,将屋子的每一丝缝隙都堵死,阻止风沙吹屋内来。哥哥卓孜克赶着几头牲畜从雪山脚下的绿洲带回家,在旁边的棚房关好,进门时还来不及抖落身上的一身黄沙,先塞给叶挽秋一把鲜浓馥郁的玫瑰。

依布哈曾经带她去那条汇聚自雪山融水的河流旁边看过,靠着那些珍贵无比的天然水源,这座西域城赖以为生的绿洲里竟然藏着洋洋洒洒的一片艳红玫瑰海。

叶挽秋看着那束被风吹得有些东倒西歪的红玫瑰,用西域语言不太标准地说了一个带着明显疑问语气的“我”字,顺便还伸手指了指自己。卓孜克点点头,屋内光线昏暗着,叶挽秋看不清他的表情。

她接过来,有些笨拙地朝他道谢。对方笑笑,解了外袍后,噔噔噔跑上楼去了。

依布哈点燃烛火,指了指叶挽秋,又指了指刚刚卓孜克消失的方向,牵起头纱的一角欢快地转了两圈,灵动活泼的脸上笑意盈盈。

虽然不太懂他们这里的很多礼节和动作含义,不过叶挽秋大概能明白她的意思,只笑着摇摇头,将玫瑰插放在桌上的石瓶里。

卓孜克总以为她是钟爱于玫瑰,所以三天两头不辞辛劳地跑去绿洲河边给她摘。

但其实叶挽秋只是喜欢它的色彩。

那种红色纯粹得不含一丝杂质,浓艳似血,和哪吒眼尾神纹的颜色很像,所以她喜欢。

来到这里十来日,叶挽秋的情绪已经比当初稳定许多了,也会跟着依布哈一起去城寨的其他地方看看。不过由于她的长相明显和这里的本地人不一样,所以每次都会引来一大群人的回头和围观。

所以头纱是个好东西,不仅能遮挡风沙,还能遮挡不必要的关注。

只是这场风沙来得实在突然,而且总是反复不停,整个城寨一连好几天都被掩埋在这样的烈风流沙中,大家连出门都困难,只能在家里干耗着。依布哈天天都在对着荒漠之神祈祷,希望这样的卷尘天能快点过去。毕竟家里的食物储存已经不多了,水更是快要见底。

叶挽秋坐在狭窄房间的阴暗处,听着风声从缝隙里溜进来时刮擦出的尖锐鸣叫。在无法出门获取补充的时候,动物油脂是非常珍贵的东西,所以她尽量不点蜡烛,任由黑暗就这么包围自己。

从那些被拉得绵长不绝的风声深处,她听到各种很遥远的声音:

雨水从陈塘关总兵府的西庭院屋檐上坠落的声音。

乾坤圈嗡鸣着从树林间穿过的声音。

清亮水流绕过莲花花蕊一圈,逐渐从花瓣缝隙中坠落入河的声音。

还有宜城春天的喜鹊,夏日的蟋蟀,秋冬的凉风。

全都汇聚在一起,急匆匆地吹过她的耳边。

烟沙笼城的第六日,天气终于好转了些许,可那些悬浮在空气里的细微沙尘却依旧没有消散开,光线氤氲着,昏黄而混浊。卓孜克赶着去绿洲河边取水,一大早就出发了。临走时,他还朝叶挽秋比划着让她别担心,水会有的,玫瑰也会有。

叶挽秋笑起来,将前几天缩在屋子里没事可做时,给他们兄妹缝制的外套拿出其中一件,当作感谢来送给他。对方捧着那件衣物,愣愣地望了她许久,最终在依布哈的催促下离开了。

尽管已经提前做足了准备,然而无孔不入的流沙依旧侵蚀到了屋子里。叶挽秋留下来打扫,依布哈则代替奶奶被叫去参加了城寨的荒漠神祭,希望能通过神祭取悦上天,停止这场罕见的风沙。

人在焦虑的时候,总是会将希望寄托于未知的事物。天意也好,神鬼也罢,古往今来皆是如此,这座西域城也不例外。

然而叶挽秋没想到,这场神祭竟然会牵扯到她的头上。

在清扫完屋子,又上楼喂完已经身体不便的老人后,叶挽秋刚出门就看到了正慌里慌张朝屋子跑的依布哈。长长的蓝色头纱在她身后飞舞着,疾跑的身影在满目浮尘里是如此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