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编 近代史 第二十三章 清代的学术(第2/3页)

还有一派,以调和汉、宋为目的,兼想调和汉、宋二学和文士的争执的,那便是方苞创其前,姚鼐(nài)继其后的桐城派。当时汉、宋二学,互相菲薄。汉学家说宋学家空疏武断,还不能明白圣人的书,何能懂得圣人的道理?宋学家又说汉学家专留意于末节,而忘却圣人的道理,未免买椟还珠。至于文学,则宋学家带有严肃的宗教精神,固然要以事华采为戒;便是汉学家,也多自矜以朴学,而笑文学家为华而不实的。——固然,懂得文学的人,汉、宋学家中都有,然而论汉、宋学的精神,则实在如此。其实三者各有其立场,哪里可以偏废呢?所以桐城派所主张义理、考据、辞章,三者不可缺一之说,实在是大中至正的。但是要兼采三者之长而去其偏,这是谈何容易的事?所以桐城派的宗旨,虽想调和三家,而其在汉、宋二学间的立场,实稍偏于宋学,注864而其所成就,尤以文学一方面为大。

清朝还有一位学者,很值得介绍的,那便是章学诚。章学诚对于汉、宋学都有批评。其批评,都可以说是切中其得失。而其最大的功绩,尤在史学上。原来中国人在章氏以前,不甚知道“史”与“史材”的分别,又不甚明了史学的意义。于是(一)其作史,往往照着前人的格式,有的就有,无的就无,倒像填表格一样;很少能自立门类,或删除前人无用的门类的。(二)则去取之间,很难得当。当历史读,已经是汗牛充栋,读不胜读了;而当作保存史材看,则还是嫌其太少。章氏才发明保存史材和作史,是要分为两事的。储备史材,愈详愈妙,作史则要斟酌一时代的情势,以定去取的,不该死守前人的格式。这真是一个大发明。章氏虽然没有作过史,然其借改良方志的体例,为豫备史材的方法,则是颇有成绩的。

理学在清朝,无甚光彩。但其末造,能建立一番事功的曾国藩,却是对于理学颇有功夫的,和国藩共事的人,如罗泽南等,于理学亦很能实践。他们的成功,于理学可谓很有关系。这可见一派学问,只是其末流之弊,是要不得,至于真能得其精华的,其价值自在。

以上所说,都是清朝学术思想变迁的大概,足以代表一时代重要的思潮的。至于文学,在清朝比之前朝,可说无甚特色。注865称为古文正宗的桐城派,不过是谨守唐、宋人的义法,无甚创造。其余模仿汉、魏、唐、宋的骈文……的人,也是如此。诗,称为一代正宗的王士祯,是无甚才力的。后来的袁、赵、蒋,注866虽有才力,而风格不高。中叶后竞尚宋诗,亦不能出江西派杵臼。词,清初的浙派,尚沿元、明人轻佻(tiāo)之习。常州派继起,颇能力追宋人的作风。但是词曲,到清代,也渐成为过去之物。不但词不能歌,就是曲也多数不能协律;至其末年,则耳目的嗜好,也渐变,皮黄盛而昆曲衰了。平民文学,倒也颇为发达。用语体以作平话、弹词的很多。在当时,虽然视为小道,却是现在平民文学所以兴起的一个原因。书法,历代本有南北两派。南派所传的为帖,北派所传的为碑。自清初以前,书家都取法于帖。但是屡经翻刻,神气不免走失。所以到清中叶时,而潜心碑版之风大盛。主持此论最力,且于作书之法,阐发得最为详尽的,为包世臣。而一代书家,卓然得风气之先的,则要推邓完白。清代学术思想,都倾向于复古,在书法上亦是如此的。这也可见一种思潮正盛之时,人人受其鼓荡而不自知了。

【注释】

注860 见第三编第三十五章。

注861 如江永所编的《礼书纲目》,即系有志于继续朱子的《仪礼经传通解》的。

注862 前此分别今古文的,都不免泥定某部书为今文,某部书为古文,到廖平,才知道多数古书中,都不免两派夹杂,提出几种重要的学说做根据,逐一细加厘剔。所以从此以后,今古文的派别,分别得更精细了。此法并可利用之以看古人各家的学说,都易于明了其真相,并不限于治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