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面稳定时期

1924年,魏玛共和国早前的危机似乎已经结束了,许多领域都有了新的进展。1923年11月,古斯塔夫·施特雷泽曼(Gustav Stresemann)当选外交大臣,直到1929年去世。对于施特雷泽曼的评价褒贬不一。他是右翼人民党的一员,后来成为理性共和党成员(Vernunftrepublikaner),他支持共和国是由于现实原因,而非出于原则。史学家对他的外交政策也褒贬不一,但总体来说,施特雷泽曼在任期间,德国与西方邻国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同时在东部边界上,施特雷泽曼采取了开放的态度。1925年《洛迦诺条约》(Locarno Treaty)签署,德国、法国和比利时三国保证,不会用武力侵略彼此的国土。德国还与波兰和捷克斯洛伐克签订了协约,但这些协约并无担保。在国际关系中,德国重新获得了一席之地,并于1926年9月成为国际联盟的成员。施特雷泽曼希望《洛迦诺条约》能够缓和国内对自己政策的批评,并有助于东部政策的推行。1926年4月,《柏林条约》使德国和俄国之间建立了新的关系,同样的内容早在1922年签署的《拉帕洛条约》(Rapallo Treaty)中就已出现 [当时的外交大臣是拉特瑙(Rathenau)]。《拉帕洛条约》有助于改善德国和俄国的邦交正常化(与德国一些修正主义者的预期相反,签订这个条约并不是为了分裂波兰、恢复1914年的东部边疆)。1926年签署的《柏林条约》规定,若俄国向第三国开战,德国保证中立。这就意味着,如果俄国和波兰开战,法国就无法穿过德国的领土去支援波兰。

波兰因此相对处于弱势。关于赔款问题,1924年制定的道威斯计划(Dawes Plan)试图将德国的利益与美国的经济扩张相结合。同意德国每年还款一次,每次的还款数额比之前的赔偿协议减少;设立最初的复苏阶段,德国只要还1/5,剩下的4/5由国际贷款偿还,作为“启动”资金来帮助德国。德国从1928年或1929年开始每年偿还“正常”的赔偿金。1925年7月,法国军队开始退出鲁尔区,莱茵兰的第一片区域清空了。1927年1月,监督德国裁军的盟军也撤退了。法国和德国之间达成了经济和解,德国外交大臣在美国和法国间斡旋,于1928年8月签署了《凯洛格—白里安公约》(Kellogg-Briand Pact)。随着正常赔款的日期渐近,对赔款和莱茵兰驻军完全撤出的讨论进入了白热化阶段。1929年8月,为应对国内右翼的强烈反对呼声,开始实施杨格计划(the Young Plan),设定了新的赔款数额,每年的平均数额比道威斯计划还要低;协约国取消对德国的管制,1930年6月莱茵兰也将清空所有的军事占领,这比德国人从《凡尔赛条约》中预期的要早5年。在施特雷泽曼任职期间,德国外交似乎获得了许多进展:鲁尔区的外国军队撤出;莱茵兰军事管制取消;德国与邻国邦交正常化;德国加入国际联盟;更容易达成的赔款计划;甚至以和平手段追求修正主义的目的,进而为修改德国东部边界留下余地。

在文化领域,魏玛时期见证了德国在知识上的蓬勃发展以及艺术上的创造。“魏玛文化”产生的影响超越了其所在的时空。在自然科学领域,心理学、心理分析及社会学理论学者讨论、提出了新的思想。在建筑领域,沃尔特·格罗佩斯创立了包豪斯设计学院,创造出兼具美学价值和实用价值的建筑、室内设计和家具风格,流行了大半个世纪。在音乐领域,勋伯格(Schönberg)的创新作品世界闻名,同时,美国的“颓废”爵士乐也在一些圈子中流行,但遭到了广泛的批评。在散文与诗歌创作领域,托马斯·曼、海因里希·曼(HeinrichMann)、埃利希·克斯特纳(Erich Kästner)、莱纳·玛利亚·里尔克(Rainer Maria Rike)、斯特凡·乔治(Stefan Geoge)等人的作品被列入经典。戏剧方面,贝尔托特·布莱希特(Bertolt Brecht)杰作频出,尤其是当他与作曲家库尔特·魏尔(Kurt Weill)进行合作时。现代艺术领域也有一些重要的活动,其中的流派有“蓝骑士”(Der blaue Reiter)、“桥社”(Die Brücke)、表现主义、达达主义、立体派和未来主义等。魏玛共和国时期的艺术家和知识分子利用不同的方式和媒介,分析、揭露、评论自己所处的社会,从阿尔弗雷德·德布林(Alfred Döblin)对魏玛柏林晚期暴力的现实主义的刻画,到格奥尔格·格罗斯(Georg Grosz)、克特·珂勒惠支(Käthe Kollwitz)等人的作品对魏玛社会的夸张描述,或是约翰·哈特菲尔德(John Heartfield)的海报和海因里希·齐勒(Heinrich Zille)关于柏林底层社会的漫画。20世纪20年代还是大众文化扩张和商业化的时代,电影院开了一家又一家,在1929年有声放映机出现之前,一直放映无声电影。收音机也逐渐普及。直到1932年,帕彭(Franz von Papen)将收音机用作政治用途,为后来的纳粹对媒体的利用打下了基础。对纳粹来说,媒体是政治宣传的手段。尽管很多(但并不是所有)“趣味高雅”(high-brow)的文化在政治上明显左倾,但更为大众化的文化仍然是民族主义的,比如一些没有《西线无战事》那样有名的战争片,对这种大众文化最恰当的称呼可能是德语的Kitsch(庸俗的艺术品)。有人认为魏玛时期的德意志文化和生活是堕落的,道德观似乎变得宽松了。女人们的新发型短短的,带着男孩子气;人们抽烟,还开始使用避孕药物和用具。保守派,尤其是新教组织,带着敌意激烈地批评这种现象。也有天主教教区对此感到不满。左派则无情地抨击现代资本主义社会,同情工人阶级的悲惨生活。对“魏玛文化”中创造力的爆炸性增长,唯一合理的推论就是,其中的极少部分在理论上有益于共和国的存续。左派抨击现代工业资本主义社会的各种社会不公,右派则不满现代大众民主所带来的堕落和社会道德的下滑。托马斯·曼是个孤独的例外,但也很晚才表示放弃自己在1918年的“无政治倾向”的保守主义,转而支持共和国。不过,必须承认的是,虽然魏玛时期的德意志艺术家和知识分子成就斐然,但对魏玛文化的影响却众说纷纭,政治上的意义也十分含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