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细长的灰线(第4/12页)

在营地里跳舞的哥萨克人

在营地里跳舞的哥萨克人。“军人与哥萨克人的差别就在这里,”有位俄国军官论道,“军人只拿自己需要的东西,还有良心;哥萨克人没良心,什么都拿,不管需不需要。”

照片来源:Heeresgeschichtliches Museum,Wien

对正踉踉跄跄退往克拉科夫的东线的奥匈帝国士兵来说,伦贝格当然已是陈年旧事。他们“往西退,再度走在我们已非常熟悉的道路上”,有位奥地利皇家步兵团军官以嘲弄口吻说道。逃兵陡增,第四集团军下令调查十一月二十五日两个完整的团共八千人,连同上校团长和军官,被俄军俘虏之事。在克拉科夫城内,第四集团军士兵大肆偷抢,要塞司令不得不组织民间防卫队“保护私人财产”,以免遭奥地利自己的士兵“攻击、捣毁、盗窃”。在奥地利乡间,农民很快就开始害怕本国军队的到来。部队报告里充斥着抢劫、勒索、殴打之事。十二月一日,丹克尔将军誓言惩罚“我军士兵对本国人民日益增加的劫掠事件”,但在当时老吃败仗、老在撤退的气氛中,这个誓言并不易履行。[17]

奥地利八月的“北攻”,以九月大撤退收场,继之以十月的桑河战役,再到现在落入更为愁云惨雾的克拉科夫之役。俄国数个集团军团团围住康拉德已然兵力大减的奥匈帝国军队。康拉德的军队照理该勇敢往前冲,在罗兹与马肯森的第九集团军会合,却窝在其位于罗兹南边两百四十公里处的壕沟里。由于奥军怠惰,鲁斯基部慢慢移过来,德军有覆灭之虞。鲁登道夫曾夸口要在罗兹打出“第二次色当之役”,打算德奥军联手将俄国数个集团军包围在那里,但如今马肯森理解到他将得独立完成这壮举。长远来看,马肯森部的兵力居于劣势,但他仍然认为只要他能在伦南坎普夫部大举抵达之前击倒俄军,短期来看他仍能赢。

俄国第二集团军的确觉得大势已去。莱因哈德·冯·谢弗的军(五万五千兵力)进攻该集团军侧翼时,集团军新司令官打电报给鲁斯基,告以他被包围,正在研究地图的鲁斯基收到后神奇回道:“不,你已包围他们,现在该要他们投降。”事实确是如此。谢弗部困在洛维奇(罗兹与华沙的中途),发现与马肯森断了联系,开始拼命往后退。地面太硬无法挖掘壕沟,因此双方部队在开阔地厮杀,或滑下溪床,或把大树枝、沙包堆起来当屏障。但这些屏障挡不住炮火和机枪弹,很容易就被打掉。旧壕沟符合新战斗队形的要求时,即占领那些壕沟,但封冻的地面使液体无法被地面吸收掉,于是血、粪、尿积在从未结冻的烂泥里,使这场冬季战争比夏季、秋季战役更为污秽难受。[18]有位观察家沿着其中一条恶臭的壕沟边缘走,看到一骇人景象,停脚记下:“我撞见一只渡鸦停在已不成人形的某人脸上。它已啄走他的双眼,扯掉他的嘴唇和他脸上的部分肉。它拍拍翅膀慢慢飞走,留下一沉闷的嘎嘎声。”[19]

鲁登道夫痛骂康拉德按兵不动。鲁登道夫相信,奥匈帝国的北方面军如果在德军右侧强力挺进,那么同盟国将已包围俄军。结果如今反倒是俄军已准备好要包围德军。[20]有位附属于法国境内德国某军的奥匈帝国军官报告道:“这里大家都在谈的是奥地利,谈兴登堡频频抱怨我们吃不了苦……他们说德军必要时能行军六十公里,我们的部队顶多只能走三十公里;他们说德军能不带辎重打仗,而我们的部队不行。”[21]在德军总司令部,施蒂尔克苦思德国人、奥地利人的根本差异:“奥地利人始终把私事与本分混为一谈;德国人只着眼于本分,把私事摆在一旁。对奥地利人来说,指派任务的方式和作风比任务本身重要,而德国人只着眼于任务。在德国人眼中,奥地利人缺乏干劲,务虚不务实。”[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