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最后一个美第奇(第4/5页)

朱利亚诺·达米还会为吉安·加斯托内招募一批乱七八糟的年轻男女来供他消遣,其中还是以粗鲁吵闹的年轻男孩儿居多,这些人被统称为“鲁斯潘蒂”(Ruspanti),因为他们都是以领取鲁斯皮币(ruspi)为酬劳的。这些鲁斯潘蒂多是来自佛罗伦萨贫穷人家的漂亮年轻人,他们娱乐大公的方式就是在他的房间里玩耍吵闹,甚至对骂一些污言秽语,大公心血来潮时,也许还会加入他们的恶作剧中。有些时候,大公会摆上一桌丰盛的晚宴,让鲁斯潘蒂们假装成他的大臣或是其他一些佛罗伦萨最重要的领袖市民们,然后大公会为这些假扮的名流们致祝酒词。宴会结束后,他则劝说这些年轻人互相做爱供他观赏。鲁斯潘蒂的数量每个月都在增长,到1731年年底,已经达到了近四百人之多。随着人数的增长,鲁斯潘蒂变得越来越暴力和难以管控,他们不但在波波利花园中发动暴乱,被拖欠薪酬时还会去抢劫附近的饭馆和市场里的货摊。

吉安·加斯托内的嫂子维奥兰特在她的丈夫费尔迪南多去世后选择继续留在佛罗伦萨生活。她试图为吉安·加斯托内寻找一些不那么堕落的娱乐来取代鲁斯潘蒂,于是她经常安排一些宴会并邀请了最有意思、最有学问的人来为大公助兴。然而吉安·加斯托内每次都喝得酩酊大醉,吃饭的时候不是咒骂就是打嗝,有时还会说出一些莫名其妙的粗俗评论。最让人难堪的一次,他不但在饭桌上呕吐,还拽下了自己的假发擦嘴。

其实,很多时候大公都是在床上用餐的。午餐是在下午5点,晚餐是在凌晨2点。午餐之前,他会同意接待几个重要的访问者,但是依然不会离开他的床,只是靠着枕头坐起来,四周还要摆满新摘的玫瑰,主要是为了掩盖房间里霉臭的气味。在这些时候,大公只是穿着沾满鼻烟的衬衫,戴着长领带和睡帽。他几乎不怎么离开房间,偶尔出现在众人眼前也只是为了打破他已经去世的传言。他倒是出席了1729年的施洗者圣约翰日庆祝活动,不过在活动开始之前就已经醉了,这样他就不会觉得冗长的仪式那么难熬了。他懒洋洋地坐在马车上,时不时从车窗探头出去呕吐。到了普拉托门,他摇摇晃晃地去看赛马,整个过程中还不停地辱骂自己的男仆和身边的女士们;最后他干脆睡着了,被用轿子抬回了皮蒂宫。从那之后他几乎再没有离开过皮蒂宫,除了一次坐着轿子去声名狼藉的圣斯佩兰迪诺(San Sperandino)公共浴室,以及另外一次戴着草帽、穿着睡衣坐在轿子里前往波焦因佩里亚莱别墅。1737年6月,克拉翁王子(Prince de Craon)代表洛林公爵弗朗西斯(Duke of Lorraine Francis)——也是玛丽亚·特雷莎(Maria Theresa)的丈夫——拜访吉安·加斯托内,发现他已经是个将死之人了。欧洲的其他大国自行选定洛林公爵作为大公的继承人,甚至都没费心征求一下他本人的意见。王子向洛林公爵汇报说:“大公的情况很可怜,他下不了床,胡子已经长了好长;床单很脏,他的视力非常微弱,他说话的声音很低而且模糊不清。总体来说,他剩下的时间超不过一个月。”王子说的一点儿也没错。吉安·加斯托内在1737年7月9日去世了,享年65岁。

新政权控制的六千人大军此时已经进入了佛罗伦萨的边境;政府中所有重要的位置也都被指派给了外国人。托斯卡纳成了奥地利帝国的一个属国,而美第奇家族的最后一个代表,帕兰帝内选帝侯夫人安娜·玛丽亚则被许可一直生活在皮蒂宫中她的房间里。

这位高挑、尊贵,甚至有些粗鲁、高傲的老妇人一直强烈反对自己弟弟的行为,虽然她费尽苦心的劝阻总是以被辱骂驱逐结束,但她最终还是在弟弟临死前说服他接受教会的仪式。安娜·玛丽亚本人也是极为虔诚的,她很少离开宫殿,偶尔坐着“有侍卫随行的八匹马拉着的”马车驶出宫殿的庭院,人们可以毫不犹豫地确认她要么是去做弥撒,要么是去向她最爱的慈善事业捐款,要么是去视察圣洛伦佐教堂里家族陵墓工程的进展。之前这项工程一度停摆,现在也是由她本人承担费用才得以继续。她偶尔有几个访客,据诗人托马斯·格雷(Thomas Gray)观察,她房间里的家具都是银质的,看起来一点儿也不温馨舒适,她在这里接待客人时会不苟言笑地站在一个黑色华盖下面。安娜·玛丽亚一直很清楚自己是这世上最后一个美第奇的事实。